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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辟疆五十壽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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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皋有孝友易直之君子曰冒君辟疆,能文章,善結納,知名天下垂三十年,其生平蹤跡,于金陵,于吳郡,遍擇其豪長者與游,顧于餘獨未邂逅,然心嚮往之。今年辟疆偕其配蘇孺人春秋五十,二子穀梁、青若介陽羨陳其年以餘言為請。其年奇士也,其自為之文以壽辟疆者,足以張之矣,而勤勤余一言何哉?雖然,餘三十年知辟疆,未得一見,因其年以見於吾文,相贈以言,亦猶行古之道也。 往者天下多故,江左尚晏然,一時高門子弟才地自許者,相遇于南中,刻壇岩,立名氏。陽羨陳定生、歸德侯朝宗與辟疆為三人,皆貴公子。定生、朝宗儀觀偉然,雄懷顧盼,辟疆舉止蘊藉,吐納風流,視之雖若不同,其好名節、持議論一也。以此深相結,義所不可,抗言排之。品核執政,裁量公卿,雖甚強梗,不能有所屈撓。有皖人者,流寓南中,故奄黨也,通賓客,畜聲伎,欲以氣力傾東南。知諸君子唾棄之也,乞好謁以輸平,未有間。會三人者置酒雞鳴埭下,召其家善謳者歌主人所制新詞,則大喜曰:此諸君欲善我也。既而偵客雲何,見諸君箕踞而嬉,聽其曲時亦稱善,夜將半,酒酣,輒眾中大罵曰:「若奄兒媼子,乃欲以詞家自贖乎!」引滿泛白,撫掌狂笑,達旦不少休。於是大恨次骨,思有以報之矣。申、酉之亂,彼以攀附驟枋用,興大獄以修舊隙。定生為所得,幾填牢戶,朝宗遁之故鄣山中,南中人多為辟疆耳目者,跳而免。尋以大亂,奉其父憲副嵩少公歸隱如皋之水繪園,誓志不出。嗟乎!陵穀既遷,人事變滅,向之炎炎赫赫者,捧馬足而乞命,顛墜崖谷,不知所之矣。二三君子,幽愁窮蹙。定生亡,朝宗歸梁、宋,亦以病沒。江南因初附,數有收考,一時名豪,惴惴莫保家族。辟疆清羸雞骨,藥爐經卷,蕭然塵外。自奉憲副公諱,尺一之問不逾境中,與世無害,離事圖全。如皋僻壤,冒氏為右姓,家世好行其德,年饑,為粥于路,全活億萬計,處患難之際,先人後己,揮金數千斤脫親知於厄,不居其功。《傳》曰:「有陰德者,必受其報。」門戶之無恙,有天道焉。 自其祖玄同先生用方州著績,憲副襄、漢,出入兩都,政事學術,咸有師授。辟疆修祖父之業,遭時不仕,益發之詩文,以及于穀梁伯仲,冒氏之集凡四世矣。其年者,定生子也,具舟迎以來,俾與兩弟及二子,俱刻燭分題,唱酬交作。每更闌月落,追思陳事,少年腸肥腦滿,感慨激昂,思有以效其尺寸。日月雲邁,身世都非,覽明鏡以興嗟,苦修名之不立,未嘗不中夜而彷徨也。青溪、白石之勝,名姬駿馬之游,百萬纏頭,十千置酒;自豪習破除,依稀昔夢,彼美人兮不見,折苕華以自思,未嘗不流連而三歎也。謝安石有言,中年以來,傷於哀樂,政賴絲竹陶寫耳。乃有梨園舊工,自雲向事皖司馬,為之主謳,江上視師之役,同輩皆得典兵,黃金橫帶。夫執干戈以衛社稷,付之俳優侏儒,而猶與吾党講恩仇而爭勝負,用仕局為兵機,等軍容於兒戲,不亦可盍然一笑乎! 辟疆以五十之年,俯仰興廢,闔門高枕,誅茅卜築,綠水名園,楓柳千章,芙蕖百畝,子弟皆鸞停鵠峙,掞藻敷華,蘇孺人含飴弄孫,鹿門偕隱,中外咸推禮法,奴婢亦知詩書。曆觀江、淮以南,有華宗貴胄,保世全名,令妻壽母,媲美一德,如冒氏者,概乎未之見也,可無賀耶? 余獲交于賢士大夫不為少矣,流離世故,十不一存,幸與辟疆生長東南,年齒相亞,君方始衰,吾已過二,昔人所謂遺種之叟,吾兩人足當之耳。《詩》有之曰:「莫往莫來,悠悠我思。」又曰:「招招舟子,人涉俶否。人涉俶否,俶須吾友。」夫吳會者辟疆之所常遊,而喪亂以後不一過焉,「將子無怒,秋以為期」,辟疆其許我乎否也?其年行,請以吾言問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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