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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俶東風稿序


  子俶之為余友也,海內莫不聞;海內之知餘者無不識子俶,其識子俶者無不以其交于餘也。子俶少於餘數歲,實兄事余。余兩人生同時,居同裡,長同學,其文章議論卓然見於當世者,人盡知之,其合乎性情,浹乎道義,則恐人未盡知之也。子俶之行也,餘可以無言乎?

  餘好核人物,持臧否,不能與時俯仰;子俶多通而少可,性不喜俗儒:此其志行同也。餘坦懷期物,不立町畦,遇有急難,先人後己;子俶與人交,輸心寫腹,不侵然諾:其節概同也。餘不問生產,通籍二十年,落猶諸生;子俶家貧好客,室中有圖書千卷,無擔石之儲,妻子不立:其窮困同也。余憂時感命,坎壈無聊生,子俶自以有才不遇,醉後酒悲,輒據地而哭:其侘傺同也。其間有不同者:子俶尚黃老,而餘好佛;子俶好飲,而餘口不識杯鐺;乃至辨駁疑滯,論難鋒起,紛然爭馳,久而皆服。蓋餘兩人互有短長,終歸於同者,則又如此。而余今日畢志家園,杜絕人事;子俶入京師,遊太學,交王公大人以成名,若有異乎兩人之蹤跡者。餘則曰:不然。夫君子之道,可以出而不出,可以處而不處,皆非也。余受遇當年,濫叨宮相;子俶少而遭亂,門戶未顯。餘稟受羸弱,積疢沉綿;子俶精力強濟,負當世之具。子俶而不出,則又誰出哉?

  余所患者:獨居端憂,知交零落,止一子俶,今又舍我而去,則餘之德業何所勸,過失何所規乎?餘之窮愁不益深,而病苦不益甚乎?而餘又何以送子俶?子俶刻其詩文以問世,子俶之才,天下所共知,天下知子俶為余之友,則其詩若文可以無用餘言也,亦書其平生之交以告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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