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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4)


  萬曆十五年二月初六日,本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沈鯉等具題。初九日,奉聖旨:「是。近來文體輕浮險怪,大壞士習。依擬。著各該提學官痛革前弊,仍將考取優卷送部稽查。如有故違的,你部裡摘出,開送內閣,從重參治。科場後參閱朱卷,節年題有定例,今後也要著實舉行,毋事空言。欽此。」

  六月內,禮部覆禮科都給事中苗朝陽疏:

  查得各省直同考,先該南京禮部尚書姜寶議欲盡用有司,已經本部題奉欽依酌量兼用。今該科猶恐試卷數多,各經同考僅有數員,窮日校閱,易得潦草。欲以本省甲科有司,選其學行俱優者,《易》《詩》《書》各增二員,《春秋》《禮記》各增一員,使得從容校閱。相應依議。但計各省應試人數多寡不等,又或偶有一經於彼獨多,於此獨少,亦難局定員數。惟應總計場中五經試卷,酌量增添,取其適用而止。如或偏遠省分偶乏科甲有司,即於鄉試中出身者一體選用。但不可逐次增加,啟濫觴之端。閱卷完日,主考二員即將各房落卷盡數取出,會同各經房考互相搜檢,拔其所遺,呈之主考當面裁定。定已畢,通將取中試卷均分各經房考,加以印記,互相評品。先是,同考官員雖有去取,止用浮帖開具批語,不可直書卷上,令人先有成心也。前次題差京考之時,亦令酌量道裡遠近,稍加餘日,以備陰雨。計今各處凶荒,道路梗塞,似應更早數日,以寬靡及之懷。

  冒籍生儒,先年累奉明旨發行禁革,今該大比之年,本部已曾通行申飭去後,茲據該科建議,猶恐人情易玩,合候命下,移諮都察院行各監臨禦史、各提學,嚴督所屬提調及儒學官,將應試生儒逐一查核保勘。但有冒籍、來歷不明之人,一概不准送考。已在取中者,即據實申報,不准入試。如有疏略容隱,或被人報訐,或中後事發,本生照例黜退,教官並保勘生員、鄰里人等坐贓究問如律,有司及提調官參奏罰治。各該監臨禦史先曾題奉欽依「科場已畢,即查中式人等中間有無冒籍人等具奏一次」。今宜限定本年十二月以前,通行奏到。如有場屋前後交代接管者,俱宜一體遵行。本部于次年正月內通行各省巡按已未奏到緣由,類題一次。兩畿額設三十名,以待國學四方之士。今該科欲照會試事例,分南北卷兼收人才,不欲有所偏重,其意甚善。但既分南北,必有中卷,分析太多,恐屬煩瑣。且歲貢入監者少,而北方納粟人等多有意外於科名,方一填榜之時不能取盈額數,反為難處,不如仍舊為便。

  京考、外官相見禮節,本部前次已會題准:考官一至地方,止許監臨禦史一與相見,以避嫌疑。此于初到禮儀已無可議矣。鹿鳴盛典,禮讓相先,益無可議。從此以後,館寓隔別,不但六科、吏部原有相見成規,即在翰林、各部,平日亦有出使於外者矣,今既同奉差遣,共事一方,為地主者不欲過有分別,以傷雅道,亦以尊君命而重朝廷也。及查會試入簾、出簾二次宴,主考官員雖有秩在尚書之下者,坐次亦居其上。所據鹿鳴等宴,亦宜正考居中,副考居左,監臨居右,乃見巡按禦史為其地方題聘主考初意。伏乞聖明裁定,敕下臣等遵奉施行。

  奉聖旨:「依擬行。」

  禮部題:

  為科場伊邇,乞飭典試諸臣嚴斥違式試卷,以正文體、以羅真才事:

  先該臣等見得:近年舉業崇尚奇詭,大壞士風,已經題奉欽依嚴行禁約,仍頒舉業正式,以示標準。俱通欽遵去後。今訪得遠近士子,猶多膠守故習,崇尚浮詭,殊未舍舊圖新、朗然一變者。蓋緣此項禁約,先年每遇大比,亦曾預行申飭。及至臨場校閱,則近入彀中式者,未必皆屬平正,所以士心狎玩,至於今日,雖奉明旨,猶複徘徊觀望,未有轉移,蓋亦主司之過也。適今典試諸臣親奉臨遣綸音,有嚴如揭日月,孰敢不遵?且朱卷解部之日,臣該會同本科逐一覆校,果有故違明禁、僥倖中式者,將本生參斥,考試等官亦分別卷數多寡,題請降罰,孰敢曲庇?所慮應試諸生習見往年事,或仍有不信之心,而首鼠兩端,不盡所長,堅守迷途,自甘淪落。中有高才,不無可惜。用是不避瑣瀆,再請申飭。合候命下,移諮都察院,轉行兩京監試及各省監察禦史,除通行禁約外,仍於考試官入簾之日,大書簡明告示,張掛貢院左右人煙輳集之處,使各應試生儒的知上意所向,堅如金石。典考諸臣共承休德,必不取違式試卷苟且完責,自取不逭之罰。即諸生有懷奇韞異、欲見所長者,第能於理致之中發揮旨趣,如先年進士王鏊、近日唐順之、瞿景淳等,盡可馳聲藝苑,擅長一代,何必湊泊難字,如番文鳥篆,譯而後知,餖飣浮詞,如步虛傳偈,迥然戾俗而後快哉!且近日小考優卷,間有一二浮詞,已經臣等參斥。然猶俱存其一線之路者,則以法禁初行,情在可原也。今明旨已不啻三令五申,而士方被褐挾策之日,乃輒忍距違君命,詭遇獲禽?若以服役在官,亦何所望?國家亦何取於此人而進用之耶?倘僥倖中式,雖欲原之,不可得矣。臣等叨掌風教,自知庸菲,無可效其轉移之力,獨仰藉綸音,申告多士及諸有校士之責者,共遵軌轍,以襄盛典。伏候聖明裁定,敕下臣等遵奉施行。

  奉聖旨:「是。該考試官務遵屢旨取士。其違式卷,你部裡及該科著實參治,亦不許姑息。」

  七月,命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讀劉元震、司經局洗馬兼修撰劉楚先主應天試。

  八月,命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讀黃洪憲、盛訥主順天試。同試有中書舍人文運熙、行人司王沈璟及各部辦事進士。第一名王衡,大學士錫爵子也。五魁皆出太學,而第二人張文柱、第三人董其昌、第四人鄭國望,皆一時同會名士。

  浙江用翰林院修撰蕭良有,江西用侍讀陸可教,湖廣用侍講馮琦,福建用修撰楊起元。

  右庶子黃洪憲等疏:

  為文衡重任,簡名惕衷,懇乞聖明申飭責成以重大典事:

  臣等行能淺薄,學術迂疏,蒙皇上過聽,命主順天鄉試。臣等兢兢業業,惟不稱任使是懼。且今士風薄惡,人心險危,或未事而憚主司之嚴明,先為浮言而計阻;或既事而忿主司之擯斥,肆為誣揭以中傷。考官臨期題請,甲乙未定也,而即為如鬼如蜮之計;場中糊名易書,鬼神莫測也,而先有避親避仇之疑。簸弄百端,險熾萬狀。故今以文場為懼府,而謂主試為厲階。臣等聞命驚危,誓天相戒,所憑者試卷,所取者文章,固不敢營私而罔上,亦不敢引嫌而棄才,此則所自盟於心以圖報稱者也。

  然語有之:「前車覆,後車誡。」臣等深懲往事、重慮後艱者,方受命而飲冰,敢先期而吐露。臣等所受命者主考也,主考之嫌疑有二:一則先期撰文,恐防漏泄。今程文既用士卷,已無所疑先泄之嫌。且臨時揭書出題,必由同考官擬定,然後臣等錯綜,緣手探策而決之,自謂可以無私,一也。一則文字之中疑有關節。今閱卷去取,先由同考。同考所取,臣等乃得寓目焉。同考所棄,臣等無由見之。近經部議,搜求落卷,然亦俟同考官互相檢閱,反復詳校,而後臣等因而裁決,自謂可以無私,二也。顧其間有臣等所不能知者,請言其略。如往年冒籍之禁未伸,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容有冒昧而進者,不足怪也。今三令五申,搜伏已甚,萬一猶有漏網,混薦鄉書,後或發覺,臣所不能知也。或游冶之子,平生不習本業,臨期賄囑同號,襲取他長,希圖僥倖,一時失察,致有後言,臣等所不能知也。內簾止閱朱卷,其墨卷在外,當謄錄、對讀時,若有夤緣改竄,朦朧謄入,幸而得儁,不協輿情,臣等所不能知也。或彼此相仇而互揭,或才名相忌而謗生,臣等所不能知也。諸如此類,各有攸司。今監試臣風裁素著,防範加嚴,已經告示曉諭,諒無他虞。但臣等懲前慮後,過讓搜伏,不得不預鳴於皇上之前耳。

  今且陛辭入院,約同考諸臣,申明約束,毖飭從事,校閱務使其細,批評寧過於詳。有如目力不竭、品騭不審,臣等之罪也。或明珠暗棄,魚目濫收,臣之罪也。至於所不能知者,則有司存,非臣所能與也。請申飭各衙門執事官員,遵照節奉明旨,愈加嚴密,無一滲漏,則不惟弊竇可塞,真才可得,而足以明主司之心,亦重賓興之大典。至於揭曉之後,中式文卷如例送科校勘,仍乞命順天府官將落卷送國子監及提學禦史,分散下第諸生,使各閱批抹,以服其心,歸與父兄師友無後言,且示之嚮往,以圖後進。如是,則雖諸生之好事者,亦無容置喙,而閱卷諸臣將益矢公矢明,不敢潦草塞責,於盛典有光,于風俗人心亦有裨矣。臣等不勝戰慄懇款之至。

  奉聖旨:「科場事宜,該部已題明申飭。考試官只秉公閱卷,遵照行事。監試、提調官還用心關防。如有匿名投揭、挾私害人的,廠衛及五城禦史嚴拿究治。禮部知道。」

  九月,監試北城禦史毛在疏,謂:中式舉人李鼎蹤跡可疑,核之,則國子監生李一鶚,按察副使遜子也。初嚷呴南場,考官問斥,改名入試。斥為民。

  南京兵科給事中杜縻參中式應天一百三名王國昌系徽州監生;該前科余姚縣生員胡正道,冒籍通州,中順天鄉試,已經黜革。奉旨:著巡按衙門查明問革。

  十月,應天府尹張檟等題:「萬曆十六年九月初三日揭曉,將中式舉人周應秋等一百三十五名姓名榜示外,隨將中式舉人文案依式刊刻試錄進呈。隨准考試官、當塗知縣章嘉禎呈,稱:『查得四十九名朱卷,原系《詩經》「荒」字十號。職尋墨卷,誤將《春秋》「荒」字十號拆名曹祖正填榜。緣對卷之時燈下慌忙,止見號數相同,失于查對經書,以致錯誤。本職罪不容辭,合應呈請。』臣等照得:榜出四十九名系填寫姓名錯誤,未經題請奉旨改正,不敢擅刊成錄。恭候命下之日,方敢刊刻進呈。誠恐時日稽延,臣等不勝罪懼」等因。又該左庶子劉元震等檢舉事,又該南京、四川等道禦史孫鳴治等題為科舉失錯事,又該南京科臣朱維藩奏為科場钜典將成、經房對號差誤、懇乞聖明俯賜查處以全盛舉事等因。俱奉聖旨:「禮部知道。」

  該部看得:「科場钜典,法至詳密,所取朱卷,必查墨卷比對相同,方可拆名填榜,此定制也。今當塗知縣章嘉禎始而不辨經書,謾查字號,已失之周章。既而不加磨勘,輒行拆卷,又失之怠忽。雖心本無他,而責實難諉。考試官劉元震等、提調官張檟等惟據本房之呈送,不問經義之異同,固屬倉忙,亦欠精密。合候命下,將章嘉楨重加罰治,以為科場不恪之戒。其考試、提調等官劉元震等,職在統理,似與專司其事者不同,既行檢舉,相應量加罰治,惟複別賜定奪。再照:填榜、刊錄,原屬一事。今榜出已久而錄尚遷延,未呈御覽,甚非慎重大典之意。合無行令各該府官,將原試錄星夜進呈。其誤中四十九名曹祖正,相應查革,複學肄業。仍將本生並原取《詩經》『荒』字十號朱墨二卷解部覆閱,以憑上裁。」請奉聖旨:「是。章嘉禎著罰俸五個月,劉元震等二個月。」

  正月,禮部郎中高桂謂:

  我朝二百餘年,公道賴有科場一事。自權相作俑,公道悉壞。勢之所極,不能亟反。十年前,張居正挾私求進,幸門四啟,私屬公行。王篆、朱璉等尤而效之,若以為定例牢不可破者,何哉?見聞熟而積習之私難挽也。彼居正初壞科場,每以意授人,忤者立見顯禍。能先意承志者,則以美官酬之,若持左劵。此其貽玷冠裳,至今唾駡者未已也。且明憲在前,國法在上,而犯者接踵相繼,致使富室有力者,曳白可以衣紫,寒畯無援者,倚馬不得登龍。此忠臣義士所以扼腕而不平也。若不一洗而更新之,則濫觴日甚,不知其何所底止也。謹以近日科場有議者為我皇上陳之:

  查得我朝開科取士之制,簾以外主防檢,簾以內主校閱,何善也!邇因各省巡按禦史越侵職掌,內簾絕不與事,寖失初制,且弊孔煩興矣。萬曆十三年,科臣王繼光建議仍複京考之制,蒙旨厘正,中外翕然。然內簾之弊,反有甚於外簾者,宜台臣之有辭也。累科故實,兩京主考必于翰林中資俸深而物望隆者,以畿輔首善之地,自當選擇而使,以故得人斌斌稱盛。近因規規資次,人得預擬,或陰植私交,遂至辱大典而羞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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