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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3)


  十四年丙戌,命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王錫爵、掌詹事府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周子義充考試官,取中袁宗道等。是歲以言官請,取三百五十人,著為令。

  廷試,賜唐文獻、楊道賓、舒弘志及第。先是,內閣大臣申時行等擬袁宗道第二人、道賓第三人,而宗道卷屬大學士許國讀,音楚,上意不懌,置之二甲第一,而拔進呈最末卷弘志第三。弘志,巡撫廣西右副都禦史應龍子,年十九,策奇麗甚,而語多刺譏時政,且侵言官之橫者。大臣惜而不敢顯置之前,上忽拔之,中外驚異稱服,以上神明,且得人也。

  四月,命內閣、吏禮二部、翰林院堂上官會選進士袁宗道、劉弘寶、王孟煦、吳應賓、薛三才、王圖、蕭雲舉、全天敘、王道正、李沂、彭烊、林祖述、黃汝良、趙標、林承芳、曾礪、胡克儉、劉為楫十八人為庶吉士,改禮部左侍郎兼侍讀學士朱賡為吏部左侍郎,少詹事兼侍讀學士張位為禮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俱如故,教習。前是,言官請每歲考庶吉士,其選數與留數俱不必多。得旨如請。故止十八人,蓋少三之一也。

  是歲,南京禮科給事朱維藩極論新升南京國子監司業沈懋孝前以翰林院修撰主壬午應天試時,得安福劉士理、丹陽賀學禮、上海王尚行、嘉興包文熠一用銀各千餘兩取中鄉試,及阿附故權臣王篆子之鼎俱濫中鄉舉。詔勒懋孝解官回籍,聽候發落。而命各巡按禦史遣官押解諸舉人赴京覆試,凡再閱月俱抵京,於午門前試三日,禮部尚書、侍郎、給事中、禦史、錦衣衛堂上官督核。文成,內閣、尚書會閱卷,士理等四名皆文理平通,准應會試;賀學禮發為民。學禮實房考教官所鬻也。懋孝降一級調外任,補兩淮鹽運判官,不赴。

  監場禦史林應訓、張一鯤以故為王篆子道地貼號,先後勒為民。時應訓已轉南尚寶卿,一鯤移疾請告矣。尚書沈鯉以王篆子實其所取,乞休,且請吊原卷覆查,溫旨不聽辭。

  十六年,禮部參浙江提學僉事蘇浚、江西提學副使沈九疇取優等卷怪詭,浚等各罰俸兩月,諸生髮充社。

  題為士風隨文體一壞、懇乞聖明嚴禁約以正人心事:

  儀制清吏司案呈:「照得近年以來,科場文字漸趨奇詭,而坊間所刻及各處士子之所肄習者,更益怪異不經,致誤初學,轉相視效。及今不為嚴禁,恐益灌漬人心,浸尋世道,其害甚於洪水,甚於異端。蓋人惟一心,方其科舉之時,既可用之以詭遇獲禽,逮其機括已熟,服役在官,苟可得志,何所不為?是其所壞者不止文體一節,而亦于世道人心大有關係。相應題請申飭,以遏狂瀾」等因。

  案呈到部,臣等看得:言者心之聲,而文者言之華也。其心坦夷者,其文必平正典實;其心光明者,其文必通達爽暢。其不然者反是。是文章之有驗於性術也如此。唐初尚靡麗,而士趨浮薄。宋初尚鉤棘,而人習險譎。是文章之有關於世教也又如此。洪武二年,詔頒取士條格,《五經》義限五百字以上,《四書》義限三百字以上,論亦如之。策限一千字以上,惟務直述,不尚文藻。仁宗朝,俞廷輔奏准:科目取士,務求文辭典雅、議論切實者進之。憲宗諭詹事黎淳曰:「出題刊文,務依經按傳、文理純正者為式。」故今鄉會試進呈錄文,必曰中式,則典雅切實、文理純正者,祖宗之式也。今士子之為文,式乎?不式乎?自臣等初習舉業,見有用《六經》語者。其後以《六經》為濫套,而引用《左傳》《國語》矣。又數年,以《左》《國》為常談,而引用《史記》《漢書》矣。《史》《漢》窮而用六子,六子窮而用百家。甚至取佛經道藏,摘其句法口語而用之。鑿樸散淳,離經叛道,文章之流弊,至是極矣。乃文體則恥循矩矱,喜創新格,以清虛不實講為妙,以艱澀不可讀為工。用眼底不常見之字,謂為博聞;道人間不必有之言,謂為玄解。苟奇矣,理不必通;苟新矣,題不必合。斷聖賢語脈以就己之鋪敘,出自己意見以亂道之經常。及一一細與解明,則語語都無深識。白日青天之下,為杳冥魍魎之談,此世間一怪異事也。夫出險僻奇怪之言而謂其為正大光明之士,作玄虛浮蔓之語而謂其為典雅篤實之人也,可乎?如謂人自人而言自言也,則以文取士者,獨以其文而已乎?抑孟子之所謂「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者,豈無稽之言乎?

  臣等不以文為重,而為世道人心計,心竊憂之。嘗謂古今書籍有益於身心治道,如《四書》、《五經》、《性理》、司馬光《通鑒》、真德秀《大學衍義》、丘浚《衍義補》、《大明律》、《會典》、《文獻通考》諸書,已經頒行學宮及著在令甲,皆諸生所宜講誦。其間寒素之士不能徧讀者,臣等不能強。博雅之士涉獵羣書者,臣等不敢禁。但使官師所訓迪、提學所課試、鄉會試所舉進者,非是不得旁及焉。仍乞容臣等會同翰林院掌印官,將弘治、正德及嘉靖初年一二三場中式文字,取其純正典雅者,或百餘篇,或十數篇,刊佈學宮,以為準則,使官師所訓迪、提學所課試、鄉會試所舉進者,非是不得濫取焉。除鄉會試已經臣等題奉欽依「遇場屋揭曉後,各該提調官即將中式朱卷盡數解部,逐一參閱。有犯前項禁約者,隨即指名參閱」外,其各省直提學官各持一方文衡,手所高下,人皆向風,轉移士習,尤為緊切。如使膠庠之所作養者皆務為險僻奇怪之文,而開科取士之時,欲合乎平正通達之式,臣等竊知其無是理也。

  乃往時止於科舉年分稍一申飭,其各省直小考,則任其變亂程序,置之不問,是謂濁以源而求其流之清也,不可得已。合無恭候命下,容臣等諮都察院,行兩直隸提學禦史及各省巡按禦史,轉行各該提學憲臣,務仰體朝廷德意,相率以正文體、端士習、轉移世道為己任,而不以厭常喜新、標奇攬異、取快於口耳聲名為諸士倡始。平時訓諭師生,惟將前項經書史籍,隨其所習,考核講究,務令貫通。至於臨場校閱,品題高下,則一以見今頒行文體為式。如複有前項險僻奇怪、決裂繩尺,及於經義之中引用莊列釋老等書句語者,即使文采可觀,亦不得甄錄。且摘其甚者,痛加懲抑,以示法程。仍將考過所屬府、州、縣、衛、運司儒學生員,原取優卷前五名或三名以上者,歲終解部,科舉年場屋畢解部,臣等逐一考驗,不許另有謄改。如有故違明旨,沿襲前弊壞亂文體者,定將提學官分別卷數多寡,題請罰治,本生行提學道黜退除名。仍乞敕下吏部,今後考課提調學校官員,一視其能正文體與否以為殿最。其解部考卷,容臣等閱畢諮送吏部,一體考驗施行。伏乞聖裁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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