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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墜簡》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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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戊申,英人斯坦因博士訪古于我新疆、甘肅,得漢、晉木簡千餘以歸,法國沙畹博士為之考釋。越五年,癸醜歲暮,乃印行於倫敦。未出版,沙氏即以手校之本寄上虞羅叔言參事,參事複與余重行考訂。握槧逾月,粗具條理,乃略考簡牘出土之地,弁諸篇首,以諗讀是書者。案古簡所出,厥地凡三:一為敦煌迤北之長城,二為羅布淖爾北之古城,其三則和闐東北之尼雅城及馬咱托拉、拔拉滑史德三地也。敦煌所出,皆兩漢之物。出羅布淖爾北者,其物大抵出自魏末,訖於前涼。其出和闐旁三地者,都不過二十余簡,又皆無年代可考,然其最古者猶當為後漢遺物,其近者亦當在隋唐之際也。今略考諸地古代之情狀,而闕其不可知者,世之君子以覽觀焉。 漢代簡牘出於敦煌之北,其地當北緯四十度,自東經(據英國固林威治經度)九十三度十分至九十五度二十分之間。出土之地,東西綿亙一度有餘,斯氏以此為漢之長城,其說是也。案秦之長城,西迄臨洮。及漢武帝時,匈奴渾邪王降漢,以其地為武威、酒泉郡(元狩三年),後又分置張掖、敦煌郡(元鼎六年),始築令居,以西列四郡,據兩關焉。此漢代築城事之見於史者!不言其訖於何地也。其見於後人紀載者,則法顯《佛國記》雲敦煌有塞,東西可八十裡,南北四十裡。」《晉書·涼武昭王傳)雲玄盛乃修敦煌舊塞東西二圍(東西,疑東北之訛),以防北虜之患;築敦煌舊塞西南二圍,以威南虜。」 案唐《沙州圖經》,則沙州有古塞城、古長城二址:「塞城周迴州境,東在城東四十五裡,西在城西十五裡,南在州城南七裡,北在州城北五裡」;「古長城則在州北六十(六)裡,東至階亭烽一百八十裡,入瓜州常樂縣界,西至曲澤烽二百一十二裡,正西入磧,接石城界」云云。李翯所修,有東、西、南、北四圍,當即《圖經》之古塞城。法顯所見僅有縱橫二圍,其東西行者,或即《圖經》之古長城,而裡數頗短,蓋城在晉末當已頹廢,而《圖經》所紀東西三百里者,則窮其廢址者也。此城遺址,《圖經》謂在州北六十三裡。今木簡出土之地,正直其所,實唐《沙州圖經》所謂古長城也。前漢時,敦煌郡所置三都尉,皆治其所。都尉之下,又各置候官。由西而東,則首玉門都尉下之大煎都候官、玉門候官(皆在漢龍勒縣境),次則中部都尉所屬平望候官、步廣候官(漢敦煌縣境)又東則宜禾都尉所屬各候官(漢效穀、廣至二縣境。以上說均見本書《屯戍叢殘》「縫燧類考釋」中及附錄《縫燧圖表》)。又東入酒泉郡,則有酒泉西部都尉所治之西部障、北部都尉所治之偃泉障;又東北入張掖郡,則有張掖都尉所治之遮虜障,疑皆沿長城置之。今日酒泉、張掖以北,長城遺址之有無雖不可知,然以當日之建置言之,固宜如是也。今斯氏所探得者,敦煌迤北之長城,當《漢志》敦煌、龍勒二縣之北境,尚未東及廣至界,漢時簡牘即出於此,實漢時屯戍之所,又由中原通西域之孔道也。長城之說既定,玉門關之方位亦可由此決。玉門一關,《漢志》系于敦煌郡龍勒縣境下。 嗣是《續漢書·郡國志》、《括地志》、《元和郡縣誌》、兩《唐書·地理志》、《太平寰宇記》、《輿地廣記》,以至近代官私著述,亦皆謂漢之玉門關在今敦煌西北。惟《史記·大宛列傳》雲:太初二年,威師將軍李廣利伐大宛,還至敦煌,請罷兵,益發而複往。天子聞之,大怒,而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輒斬之。貳師恐,因留敦煌。」沙畹博士據此以為,太初二年前之玉門關尚在敦煌之東,其徙敦煌西北則為後日之事。其說是也。案《漢志》酒泉郡有玉門縣,顏師古注引闞姻《十三州志》,謂「漢罷玉門關屯,徙其人於此」。餘疑玉門一縣正當酒泉出敦煌之孔道,太初以前之玉門關當置於此,闞姻「徙屯」之說未必確也。嗣後關城雖徙,而縣名尚仍其故,雖中更廢置,訖於今日,尚名「玉門」,故古人有誤以玉門縣為玉門關者。後晉高居海《使於闐記》雲:「至肅州後渡金河,西百里出天門關,又西百里出玉門關。」高氏所謂玉門關,實即自漢訖今之玉門縣也(唐之玉門軍亦置於此,而玉門關則移於瓜州境。 《元和郡縣誌》雲玉門關在瓜州晉昌縣西二裡,而以在壽昌縣西北者為玉門故關,則唐之玉門關複徙而東矣)。漢時西徙之關,則《括地志》始記其距龍勒之方向道裡曰「玉門關在縣(漢之龍勒,在唐為壽昌縣)西北一百十八裡」(《史記·大宛傳》正義引),《舊唐書·地理志》、《元和志》、《寰宇記》、《輿地廣記》均襲其文。近秀水陶氏《辛卯侍行記》記漢玉門、陽關道路,謂「自敦煌西北行六十裡之大方盤城,為漢玉門關故地」,又謂「西七十裡有地名西湖,有邊牆遺址及烽墩數十所」。斯氏亦於此發見關城二所:一在東經九十四度以西小鹽湖,一在東經九十三度三十分,相距二十餘分,與大方盤城及西湖相去七十裡之說相近。然則當九十四度稍西者,殆即陶《記》之大方盤城;當九十三度三十分者,殆即陶氏所謂西湖耶?沙畹博士疑九十四度稍西之廢址為太初以前之玉門關,而在其西者,乃其後徙之處。 余謂大初以前玉門關,當在酒泉郡玉門縣。如在東經九十四度、北緯四十度間,則仍在敦煌西北,與《史記·大宛傳》文不合。而太初以後之玉門關,以《括地志》所記方位道裡言之,則在唐壽昌縣西北百一十八裡。今自敦煌西南行一百四十裡,有巴彥布喇泛,陶氏以為唐壽昌縣故址。自此西北百一十八裡,訖於故塞,則適在東經九十四度、北緯四十度之交。則當九十四度稍西之廢址,實為太初以後之玉門關,而當九十三度三十分者,當為玉門以西之他障塞。蓋漢武伐大宛後,西至鹽澤,往往起亭。又據《沙州圖經》,則古長城遺址且西入大磧中,則玉門以西亦當為漢時屯戍之所,未足據以為關城之證也。故博士二說之中,餘取其一,但其地為《漢志》龍勒縣之玉門關,而非《史記·大宛傳》之玉門,則可信也。其西徙之年,史書不紀。今據斯氏所得木簡,則有武帝大始三年玉門都尉護眾文書(《屯戍叢殘》第一頁),其時關城當已西徙於此,上距太初二年不過十載,是其西徙必在李廣利克大宛之後(太初四年),西起亭至鹽澤之時也。又漢及新莽時玉門都尉所有版籍皆出於此,可為《漢志》玉門關之鐵證,不獨與古書所記一一吻合而已。 至魏晉木簡殘紙,則出於羅布淖爾涸澤北之古城稍西,于東經九十度當北緯四十度,當北緯四十度三十一分之地。光緒庚子,俄人希亭始至此地,頗獲古書。後德人喀爾亨利及孔拉第二氏據其所得遺書,定此城為古樓蘭之虛。沙畹博士考證斯坦因博士所得遺物,亦從此說。余由斯氏所得簡牘,及日本橘瑞超氏於此所得之西域長史李柏二書,知此地決非古樓蘭。其地當前涼之世,實名「海頭」,而《漢書·西域傳》及《魏略·西戎傳》之「居廬倉」、《水經·河水注》之「龍城」,皆是地也。何以知其非古樓蘭也?曰:斯氏所得簡牘中,其中言樓蘭者凡三:一曰:「帳下督薛明言,謹按文書,前至樓蘭□還守堤兵,本書《屯戍叢殘》第三葉),此為本地部將奉使至樓蘭後所上之文書,蓋不待言;其二曰「八月廿八日,樓蘭白疏,惲惶恐白」(本書《簡牘遺文》第四葉)。其三曰「樓蘭口白」(同上)。而細觀他書疏之例,則或雲「十月四日具書焉耆元頓首,同上),或雲「敦煌具書,畔毗再拜」(同上第五葉),皆於姓名前著具書之地。以此推之,則所雲「樓蘭白疏,惲惶恐白」者,必為自樓蘭所致之疏。其書既自樓蘭來,則所抵之地不得為樓蘭矣。此遺物中之一確證也。更求之地理上之證據,亦正不乏。 《水經·河水注》雲:「河水東徑墨山國南,又東徑注賓城南,又東徑樓蘭城而東注,河水又東徑於拗澤,即《經》所謂蒲昌海也」云云。案「河水」者,今之寬車河或塔里木河;「拗澤」與「蒲昌海」者,今之羅布淖爾也。則樓蘭一城,當在塔里木河入羅布淖爾處之西北,亦即在淖爾西北隅。此城則在淖爾東北隅。此其不合者一也。古樓蘭國自昭帝元鳳四年徙居羅布淖爾西南之鄯善後,國號雖改,而城名尚存。《後漢書·班勇傳》議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耆、龜茲徑路,南強鄯善、於闐心膽,北扞匈奴,東近敦煌。,楊終傳》亦言「遠屯伊吾、樓蘭、車師、戊己」,《魏略》言「過龍堆到故樓蘭」,皆謂羅布淖爾西北之樓蘭城。故東方人之呼淖爾也,曰「拗澤」、曰「鹽澤」、曰「蒲昌海」,而自西方來者,則呼曰「牢蘭海」。 《水經·河水注》引釋氏《西域記》南河自于闐于東北三千里,至鄯善入牢蘭海」是也。古牢、樓同音,《士喪禮》「牢中」鄭注:「牢,讀為樓。」蓋自西方來,必先經樓蘭城而後至羅布淖爾,故名此淖爾曰「牢蘭海」(《史記正義》引《括地志》作「穿蘭海」,字之誤也)。此又樓蘭在淖爾西北之一證。此其不合二也。故曰希、斯二氏所發見淖爾東北之古城,決非古樓蘭也。然則其名可得而言之歟?曰:由橘氏所得李柏二書觀之,此地當前涼之世實名「海頭」。李書二紙,其中所言之事同,所署之月日同,所遣之使者同,實一書之二草稿,可決其為此城中所書,而非來自他處者也。其一書曰「今奉台使來西,月二日到此」,「此」字旁注「海頭」二字;其二曰「詔家見遣使來慰勞諸國,月二日來到海頭」。或雲「此」,或雲「海頭」,則此地在前涼時固名「海頭」。海頭之名,諸史未見,當以居蒲昌海東頭得名,未必古有此稱也。求古籍中與此城相當之地,惟《水經》之「龍城」足當之。 《水經·河水注》蒲昌海,水積鄯善之西北,龍城之東南。龍城,故姜賴之墟,胡之大國也。蒲昌海溢,蕩覆其國。城基尚存而至大,晨發西門,莫達東門」云云,其言頗誇大難信,然其所記龍城方位,正與此城相合。又據其所雲「姜賴之墟,(酈注此事,本《涼州異物志》。《太平御覽》八百六十五引《異物志》雲:「姜賴之虛,今稱龍城。恒溪無道,以感天廷,上帝震怒,溢海蕩傾,綱齒千里,蒺藜之形,其下有鹽,累棋而生。」原注姜賴,胡國名也。」酈注藥括其事),可以知此城漢時之名焉。案各史《西域傳》絕不聞有姜賴國,惟漢魏時,由玉門出蒲昌海孔道以達樓蘭、龜茲,中間有「居廬倉」一地。姜、居,賴、廬,皆一聲之轉。准以地望,亦無不合。何以言之?《漢書·西域傳》「烏孫烏就屠襲殺狂王,自立為昆彌。漢遣破羌將軍辛武賢將兵萬五千人至敦煌,遣使者按行表,穿卑鞮侯井以西,欲通渠轉谷,積居廬倉以討之。」孟康曰:「卑鞮侯井,大井六通渠也,下流湧出,在白龍堆東土山下。」夫井之下流在白龍堆東,而居廬倉則在井西,其地望正與此城合。《魏略·西戎傳》(《魏志·烏丸傳》注引)雲從玉門關西出,發都護井,回三隴沙北頭,經居廬倉,從沙西井轉西北,過龍堆,到故樓蘭,轉西詣龜茲,為西域中道。」 案今敦煌塞外大沙磧,古人或總稱之曰「白龍堆」(《漢書·地理志)敦煌郡」下雲「正西關外有白龍堆沙」,《西域傳》雲「樓蘭當白龍堆」,孟康言「卑鞋侯井,在白龍堆東土山下」,是敦煌以西、樓蘭以東之沙磧,皆謂之「白龍堆」也),或總名之曰「三隴沙」(《廣志》:「流沙在玉門關外,東西二千里,南北數百里,有斷石,曰三隴。」則似以「三隴沙」為沙磧總名也),而《魏略》之文殊為分曉,其在東南者,謂之曰「三隴沙」,而在西北者,則專有「白龍堆」之名。今此城適在大沙磧之中間,又當玉門、樓蘭間之孔道,與《魏略》之「居廬倉」地望正合,則其為漢之居廬倉無疑。又觀《魏略》、《水經注》所紀,蒲昌海北岸之地僅有二城,其在西者,二書均謂之「樓蘭,則在東者,舍「居廬」、「姜賴」奚屬矣?然則此城之稱,曰「居廬」、曰「姜賴」,乃漢時之舊名。曰「海頭」,則魏晉以後之新名;而「龍城」,則又西域人所呼之異名也(《水經注》所紀,出《涼州異物志》,疑亦用釋氏《西域記》。觀「晨發西門,莫達東門」二語,可知為西方人所記。即令為《異物志》語,恐亦本之西域賈胡也)。此地自魏晉以後為西域長史治所,亦有數證。橘氏所得李柏二書,既明示此事;斯氏于此所得簡牘中,有書函之檢署,曰:「因王督致西域長史張君坐前,元言疏。」(《簡牘遺文》第一葉)又有出納薄書,上署□西域長史文書事,□中闞□(《屯戍叢殘》第十一葉)。一為抵長史之書,一則著長史之屬,則西域長史曾駐此地,蓋無可疑。此二簡皆無年月,不能定其為魏晉及前涼之物,然參伍考之,則魏晉間已置西域長史於此,不自前涼始矣。 案《後漢書·西域傳》,西域長史實屯柳中,以行都護之事(後漢之初,亦放西京之制,以都護統西域,未幾而罷。後班超以將兵長史平定西域,遂為都護,未幾複罷。嗣是索班以行敦煌長史出屯伊吾。索班沒後,班勇建議遣西域長史屯樓蘭。延光三年,卒以勇為西域長史,出屯柳中,不復置都護,自是長史遂攝行都護事矣),故《漢書》紀西域諸國道裡,以都護治所烏皇城為據;而《後漢書》所紀,則以長史所治柳中為據。逮漢末,中原多事,不遑遠略,敦煌曠無太守且二十載(《魏志·倉慈傳》),則柳中之屯與長史之官,必廢於是時矣。魏皇初元年,始置涼州刺史(《張既傳》),並以尹奉為敦煌太守(《閻溫傳》)。 三年,鄯善、龜茲、於闐各遣使貢獻,西域遂通,置戊己校尉(《文帝紀》),以行敦煌長史張恭為之(《閻溫傳》)。而西域長史之置,不見於紀傳,惟《倉慈傳》言:「慈太和中遷敦煌太守,數年卒官。西域諸胡聞慈死,其會聚于戊己校尉及長吏治下發哀。」「長吏」二字,語頗含混。後漢以來,西域除西域長史、戊己校尉外,別無他長吏,魏當仍之,則「長吏」二字必「長史」之訛也。又據斯氏所得一簡,雲西域長史承移:今初除,月甘三日當上道,從上卻至天水。」以簡中所記地名考之,實為自魏至晉太康七年間之物(見《屯戍叢殘考釋》)。恐西域長史一官,自黃初以來即與戊己校尉同置,惟其所治之地,不遠屯柳中,而近據海頭,蓋魏晉間中國威力已不如兩漢盛時,故近治海頭,與邊郡相倚,此又時勢所必然者矣。 至前涼時,西域長史之官始見於史(《晉書·張駿傳》),而《魏書·張駿傳》則又稱為「西域都護」。《傳》言:駿分敦煌、晉昌、高昌三郡,西域都護、戊己校尉、玉門大護軍三營為沙州,以西胡校尉楊宣為刺史。,《晉書·地理志》亦引此文,錯亂不可讀)案張駿時,西域有長史無都護,「都護」二字必「長史」之誤,或以其職掌相同而互稱之。斯氏于此地所得一簡,雲「今遣大侯究犁與牛詣營下受試,《屯戍叢殘》第三葉),稱長史所居為「營下」,又斯氏於尼雅北古城所得木簡,有「西域長史營寫鴻臚書」語(本書《補遺》)。此又《魏書·張駿傳》之三營,其一當為西域長史之證也。 此三營者,戊己校尉屯高昌(《晉書·張駿(書)[傳]》:「初,戊己校尉趙貞不附於駿,至是,駿擊禽之,以其地為高昌郡」),玉門大護軍屯玉門,而西域長史則屯海頭,以成鼎足之勢。則自魏晉訖涼,海頭為西域重地,蓋不待言。張氏以後,呂光、李翯及沮渠蒙遜父子迭有其地。後魏真君之際,沮渠無諱兄弟南並鄯善,北取高昌,此城居二國之間,猶當為一重鎮。逮魏滅鄯善、蠕蠕,據高昌,沮渠氏亡,此城當由是荒廢。作《涼州異物志》者,乃有「海水蕩覆」之說,而酈氏注《水經》用之。顧周隋以前,磧道未閉,往來西域者尚取道於此,故酈氏猶能言其大略。然非希、斯諸氏之探索,殆不能知為古代西域之重地矣。 其餘木簡,出於和闐所屬尼雅城北及馬咱托拉、拔拉滑史德三地者,其數頗少。尼雅廢墟,斯氏以為古之精絕國。案今官書,尼雅距和闐七百十裡,與《漢書·西域傳》、《水經·河水注》所紀精絕去於闐道裡數合,而與所紀他國去於闐之方向、道裡皆不合,則斯氏說是也。《後漢書·西域傳》言光武時,莎車王賢誅滅諸國,賢死(明帝永平四年)之後,遂更相攻伐。小宛、精絕、戎盧、且末為鄯善所並」,故範《書》無精絕國傳。今尼雅所出木簡十餘,隸書精妙,似漢末人書跡,必在永平以後。所署之人,曰「王」、曰「大王」、曰「且末夫人,蓋且末王女為精絕土夫人者),蓋後漢中葉以後,且未、精絕仍離鄯善而自立也。考釋既竟,爰序其出土之地,並其關於史事之犖犖大者如右,其戍役情狀與言制度名物者,並具考釋中,茲不贅雲。 甲寅正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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