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夫之 > 張子正蒙注 | 上頁 下頁
三十篇(3)


  曲諭小人,使知返而自安於命。

  愛人以德,喻于義者常多,故罕及於利;

  聖人之徒,正義而不謀利,無庸複與言利。

  盡性者方能至命,未達之人,告之無益,故不以亟言;

  求道於天而不求道於己,無益於進德。

  仁大難名,人未易及,故言之亦鮮。

  盡天下之理,皆吾心之惻然而動,不容已者;執事以言之,則倚於一曲而不全。

  顏子於天下,「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複行」。

  誠立而幾明,則自知審,而即以驗天下,無不知也;因人之不善以自警,則終身不行。

  故怒於人者,不使加乎其身;愧於己者,不輒貳之於後也。

  人有不善,則怒之矣;己不效尤,不使人將怒己,故曰不遷。貳,猶複也。此顏子力行之功,故夫子許為好學之實。

  顏子之徒,隱而末見,行而未成,

  未仕,故道不達;早亡,所求之志末竟。

  故曰「吾聞其語而未見其人也。」所以知此為顏子之類言者,以用舍行藏知之。

  「用則行,舍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顏子龍德而隱,故遁世不見知而不悔,與聖者同。

  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顏子之學,見龍之德也,可以利見,而時在潛則潛,所學者聖學,故道同於聖。

  龍德,聖修之極也;

  修之極而聖德純,則屈伸一致而六龍可禦。

  顏子之進,則欲一朝而至焉,「可謂好學也已矣」。

  所謂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也。大學之道,止於至善;近小自期,非學也。

  「回非助我者」,無疑問也;

  大其心而正大經,則雖所未知,而聞言即貫,無疑則無容問矣。

  有疑問,則吾得以感通其故而達夫異同者矣。  道有異同,推其異以會其同,學者當自求而得之。待教而喻,雖達異同,其所達者猶有方也。聖人因問而曲盡教思之無窮,然非學者進德之實益。

  「放鄭聲,遠佞人」。顏回為邦,禮樂法度不必教之,惟損益三代,蓋所以告之也。

  「三」,當作「四」。言行,言乘,言服,言韶舞,則皆現成之辭。是其度數文章,顏子皆已知之,不待詳教,但告之損益而已。

  法立而能守,德則可久,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為邦者喪所以守,故放遠之。

  德立而業成,於君道無憾矣。以鄭聲、佞人為不足慮而姑置之,終為盛德之累,且潛移風會而不知。唯守之純一,而淫邪之微疵必謹,則居心一,百官正,風俗醇,可久可大之道,純王之德也。

  「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

  二者疑于不相通。

  蓋「士而懷居,不可以為士」,必也去無道,就有道。

  春秋之世,諸侯之國皆可仕,故不當懷土重遷而必去之。

  遇有道而貧且賤,君子恥之。舉天下無道,然後窮居獨善,不見知而不悔,

  夫子所以周流列國而後反魯以老。

  《中庸》所謂「惟聖者能之」,仲尼所以獨許顏回「唯我與爾為有是」也。

  無我之至,龍德而時中,夫子聖而顏子以此為學。

  仲由樂善,故車馬衣裘,喜與賢者共敝;

  子路所友,必其賢也;樂人之善,外見之仁也。

  顏子樂進,故願無伐善施勞;

  進而不已,不見有可伐可施,樂己之進無窮,內修之仁也。

  聖人樂天,故合內外而成其仁。

  天者,理之無間者也。安之,信之,懷之,內盡於己者至;老安,友信,少懷,外及於物者弘。合於己而己無非天,顏子所欲進者此,而未逮爾。

  子路禮樂文章,未足盡為政之道,以其重然諾,言為眾信,故「片言可以折獄」,如《易》所謂「利用折獄」,「利用刑人」,皆非爻卦盛德,適能是而已焉。

  《噬嗑》齧而合,非天理之自然;《蒙》三未出乎險,聖功不就,皆非盛德事。

  顏淵從師,進德於孔子之門;孟子命世,修業于戰國之際,此所以潛見之不同。

  命世,世無人而己任責於天也。二子皆學孔子,而因時為位,無成心以執一,所以為善學。

  犁牛之子,雖無全純,然使其色騂且角,縱不為大祀所取,

  大祀為郊廟。

  次祀小祀終必取之,言大者苟立,人所不棄也。

  大者,大節不失也。此教仲弓以用人之道,與「先有司、赦小過」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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