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夫之 > 張子正蒙注 | 上頁 下頁
三十篇(1)


  三十器於禮,非強立之謂也。

  盡其用之謂器,無動非禮,則立人之道盡矣。

  四十精義致用,時措而不疑。

  禮之所自出,義之當然也,精之,則盡變矣。

  五十窮理盡性,至天之命,然不可自謂之至,故曰知。

  義者因事而措理,則其合一之原也。理原於天化之神而為吾性之所固有,窮極其至,一本而萬殊,則吾之所受於天者盡,而天之神化,吾皆與其事矣。不可謂至者,聖人自謙之辭。知,猶與聞也。

  六十盡人物之性,聲入心通。

  合天之化而通之於物理,則人物之志欲情理,皆知其所自而隨感即通,處之有道矣。物之相感也莫如聲,聲入心通,不待形見而早有以應之。

  七十與天同德,不思不勉,從容中道。

  窮理盡性之熟也。聖功之極致,與天合德,而其所自成,則以執禮精義為上達之本。蓋禮,器也,義,器與道相為體用之實也;而形而上之道麗於器之中,則即器以精其義,萬事萬物無不會通于至誠之變化,故曰「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天之為德,不顯於形色,而成形成色,淪浹貫通於形色之粗,無非氣之所流行,則無非理之所昭著。聖功以存神為至,而不舍形色以盡其誠,此所以異於異端之虛而無實,自謂神靈而實則習不察、行不著也。

  常人之學,日益而不自知也。

  學則必有益矣;聞見之力忽生其心,故不自知其所以益。

  仲尼學行習察,異於他人,

  學則行之而無所待,習則察其所以然,是其聖性之自然合道;而所志者天德,聞見日啟而不恃聞見以知,皆誠於德而明自誠生也。

  故自十五至於七十,化而知裁,其德進之盛者與!

  學而行,無滯於行,則已行者化;習而察,則不執所習,而參伍以盡其變,故不執一德而裁成萬理;德進之盛,殆由此與!蓋循物窮理,待一旦之豁然,賢者之學,得失不能自保,而以天德為志,所學皆要歸焉,則一學一習皆上達之資,則作聖之功當其始而已異。此張、朱學誨之不同,學者辨之。

  窮理盡性,然後至於命;盡人物之性,然後耳順,與天地參;無意、必、固、我,然後範圍天地之化,從心而不逾矩;

  知命,從心,不逾矩,聖德之效也。有聖學而後聖德日升,聖學以窮理為之基,而與天地參者,灼見天地之神,窮理之至也。

  老而安死,然後不夢周公。

  此七十後聖心之妙也。範圍天地之化,則死而歸化於天,無不安者,屈伸自然無所庸其志也。《詩》曰「文王在上,于昭於天」,此之謂與!

  從心莫如夢。

  物無所感,自然而如其心之所志。

  夢見周公,志也;

  志則非時位所能為而志之。

  不夢,欲不逾矩也,

  矩,天則也。範圍天地之化,屈伸行止,無往而不在帝則之中,奚其逾!

  不願乎外也,

  無往而非天理,天理無外,何逾之有!

  顧之至也,

  於天皆合,則於物皆順。

  老而安死也。

  順自然之化,歸太和氤氳之妙,故心以安。

  故曰「吾衰也久矣。」

  形衰將屈,神將伸也。

  困而不知變,民斯為下矣;不待困而喻,賢者之常也。

  未嘗處困而能喻乎道,賢矣。然困常而常,則喻其當然,而屈伸動靜之變有不察者。

  困之進人也,為德辨,為感速,孟子謂「人有德慧術知者存乎疢疾」,以此。

  困之中必有通焉,窮則變,變則通。不執一之道,惟困而後辨之,人情物化變而有常之理,亦惟困而後辨之,故曰其德辨。心極於窮,則觸變而即通,故曰其感速。不待困而喻者,知其大綱,忘其條理,因循故常,雖感亦不能速辨。

  自古困於內無如舜,困於外無如孔子。以孔子之聖而下學於困,則其蒙難正志,聖德日躋,必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獨知之者矣,故曰「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

  無生安之可恃而不倚於學,迫其神明以與道合,下學之事也。正志者,正大經也。萬變而反於大經,非賢者以下所知,惟天屈伸聚散,運行於太極之中,具此理爾。義日精,仁日熟,則從心不逾,困之所得者深矣。然則處常而無所困者,將如之何?境雖通而一事一物之感,一情一意之發,嚴持其心。臨深履薄而不使馳驅,以研幾於極深而盡性於至隱,則安利之境,不忘困勉之心,聖功在是。故知不待困而喻者,雖賢於人,終不可至於聖也。

  「立斯立,道斯行,綏斯來,動斯和」,從欲風動,神而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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