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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篇(2)


  心思倚耳目以知者,人為之私也;心思寓於神化者,天德也。

  天視聽以民,明威以民,故《詩》《書》所謂帝天之命,主于民心而已焉。

  天無特立之體,即其神化以為體;民之視聽明威,皆天之神也。故民心之大同者,理在是,天即在是,而吉凶應之。若民私心之恩怨,則祁寒暑雨之怨諮,徇耳目之利害以與天相忤,理所不在,君子勿恤。故流放竄殛,不避其怨而逢其欲,己私不可徇,民之私亦不可徇也。

  「化而裁之存乎變。」存四時之變,則周歲之化可裁;存晝夜之變,則百刻之化可裁。

  存,謂識其理於心而不忘也。變者,陰陽順逆事物得失之數,盡知其必可之變而存之於心,則物化無恒,而皆豫知其情狀而裁之。存四時之溫凉生殺,則節宣之裁審矣;存百刻之風雨晦明,則作息之裁定矣。化雖異而不驚,裁因時而不逆,天道且惟其所裁,而況人事乎!

  「推而行之存乎通。」推四時而行,則能存周歲之通;推晝夜而行,則能存百刻之通。

  通者,化雖變而吉凶相倚,喜怒相因,得失相互,可會通於一也。推其情之所必至,勢之所必反,行於此者可通於彼而不滯於一隅之識,則夏之葛可通于冬之裘,晝之作可通於夜之息,要歸於得其和平,而變皆常矣。故或仕或止,或語或嘿,或刑或賞,皆協一而不相悖害。惟豫有以知其相通之理而存之,故行於此而不礙於彼;當其變必存其通,當其通必存其變,推行之大用,合于一心之所存,此之謂神。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知上天之載,當存文王。

  文王之德「不顯亦臨,不聞亦式」,能常存此於心,則天載之神,化育亭毒於聲臭之外者,無不明矣。

  「默而成之,存乎德行。」學者常存德性,則自然默成而信矣。

  德性者,非耳目口體之性,乃仁義禮智之根心而具足者也。常存之於心,而靜不忘,動不迷,不倚見聞言論而德皆實矣。

  存文王則知天載之神,存眾人則知物性之神。

  眾人之聰明明威,皆天之所降神也。故既存聖人藏密之神,抑必存眾人昭著之神。天載者,所以推行於物性,而物性莫非天載也。天之神理,無乎不察,于聖人得其微,於眾人得其顯,無往而不用其體驗也。

  穀之神也有限,故不能通天下之聲;

  老氏以穀神為眾妙之門,然就其心量之所及而空之,以待物而應,則天下之理不得者多矣,猶穀之應聲不能遠。

  聖人之神惟天,故能周萬物而知。

  聖人通天載而達物性,不立一私意而無一物之滯者,惟其萬物之理皆得而知四達也。蓋神運於虛,而老氏以虛為神,暫止其躁動窒塞之情,亦能以機應物而物或應;惟其虛擬聖人之天載而遺乎物性,則與太虛之絪縕一實者相離,而天下之不能通必矣。

  聖人有感無隱,正猶天道之神。

  仁義、禮樂、刑賞、進退之理無倚,而皆備於虛靜之中,感之者各得所欲而無不給,與天之絪縕不息,物感之而各成者,同其肆應不勞,人所不能測也。

  形而上者,得意斯得名,得名斯得象;

  形而上者,道也。形之所從生與其所用,皆有理焉,仁義中正之化裁所生也。仁義中正,可心喻而為之名者也。得惻隱之意,則可自名為仁,得羞惡之意,則可自名為義,因而征之於事為,以愛人制事,而仁義之象著矣。

  不得名,非得象者也。

  若夫神也者,含仁義中正之理而不倚於跡,為道之所從生,不能以一德名之。而成乎德者亦不著其象,不得已而謂之曰誠。誠,以言其實有爾,非有一象可名之為誠也。

  故語道至於不能象,則名言亡矣。

  存之於心者得之爾。

  世人知道之自然,未始識自然之為體爾。

  孩提愛親,長而敬兄,天高地下,迪吉逆凶,皆人以為自然者也。自然者,絪縕之體,健順之誠,為其然之所自,識之者鮮矣。

  有天德,然後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

  存神以存誠,知天地之道唯此爾,故可一言而盡。

  正明不為日月所眩,正觀不為天地所遷。

  「正」,《易》作「貞」,宋避廟諱作「正」。貞者,正而恒也。自誠而明,非目之倚,日月為明,還為所眩也。觀者,盡於己而示物也。天地,以氣化之變言。治亂吉凶,天地無常數,而至誠有常理,不為所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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