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之·憶得集(3)

憶得集(3)

　　寒雨過台原寺，逢夏仲力下竹，舉凚不得語，仲力授以絮，因賦二詩（以下五首曾刻入《岳餘集》，字句互異，今兩存。）

　　匿影此郊原，相看兩不言。
　　無衣度霜雪，多難惘乾坤。
　　泥重芒鞋澀，雲濃席帽昏。
　　更愁從此去，托足向何門。

　　其二

　　得絮不雲暖，此情君自知。
　　主憂臣未死，形在影難欺。
　　綠草華山帶，高樓燕子枝。
　　誰言身未嫁，萍梗任風吹。

　　聞郡司馬平溪鄭公收復邵陽，別家兄西行，將往赴之

　　微生一日一虛生，為惜鴻毛死亦輕。
　　但使土門能破賊，不教李萼負真卿。

　　月中曉發，僧俗送者十三人，皆泣下，感賦

　　惜別從今日，相憐已有時。
　　蹲鴟分一飽，鷗鳥不吾欺。
　　共對鄜州月，原無凝碧詩。
　　感茲昵我眾，益笑黨人癡。

　　其二

　　出山仍忍淚，未返故園時。
　　匝地誰堪問，高天吾豈欺。
　　青鞋隨短劍，丹穴護新詩。
　　欲向潭龍說，多情一味癡。

　　甲申

　　武岡道上人采青蒿而食，時春盡向夏，彌月不雨，愴然有作

　　一掬野蒿春，刀兵剩此身。
　　晴光頻射目，苗氣不懷新。
　　亂定兵難戢，年豐國尚貧。
　　蒼天知近遠，欲問已含顰。

　　逢明王孫邀同冶仲小飲觀伎，即席賦贈王孫名禋黎，書法妙絕，精禪理，比以請兵平亂，幾死於賊

　　王孫初脫亂離安，歌舞燒燈夜未闌。
　　前日腰間藏寶玦，如今盡與外人看。

　　其二

　　李長者翻千佛偈，趙吳興仿二王書。
　　擬君雙絕終難匹，報國屠龍誓舍魚。

　　東安得歐陽叔敬弟詩見憶賦答

　　古人性為情，今人口其耳。
　　生今愧古人，與子同所恥。
　　南來泛孤舟，含愁睨江水。
　　八桂懸天末，落葉隨所止。
　　蓬心延北望，中夜劍光死。
　　誰能憐哀歌，擊築悲宋子。
　　讀君尺鯉書，珍重念行李。
　　中雲側理滿，未盡心紛詭。
　　擊楫意不伸，巨浪終難弭。
　　草檄穎易禿，奮袖臂欲痿。
　　夕風搖霜樹，南雁鳴汀沚。
　　勉矣恤初心，千秋眷力始。

　　霜度函口

　　（此首曾刻入《岳餘集》，字句小異，今兩存。）

　　墜葉滿征衣，徑草試霜色。
　　從知山川美，足敵風塵力。
　　初暾峰紫搖，浮空映蒼植。
　　似可就奇光，問之求羽翼。

　　將營續夢庵登雙髻峰半訪址

　　不覺登處高，上有千嶂爭。
　　下方平似水，擬買釣舟橫。

　　過鐵牛庵忽不欲入

　　（此首曾刻入《岳餘集》，字句小異，今兩存。）

　　僧就水聲汲，旋歸未掩鬥。
　　喜尋黃葉濕，已度夕陽山。

　　土門望師子峰用舊作韻

　　（此下三首曾刻入《岳餘集》，字句小異，今兩存。）

　　前游餘愴在，霜月況同時。
　　世益麇麚駭，生為罔兩欺。
　　九州浮一影，殘夢續新詩。
　　長向煙雲臥，潭龍似我癡。

　　其二

　　回望高逾甚，前冬一杖時。
　　孤幽霜月苦，逼側虎狼欺。
　　芒屨仍潭水，石函尚小詩。
　　只今腸可斷，翻笑昔情癡。

　　戀響台眺一奇石而上，同夏叔直緣石曲折，又得一址，巋然可台

　　身隨落葉高，遂盡奇響力。
　　同是一潺湲，泉端不可識。

　　曉同叔直出方廣寺，步洗衲池，讀朱菊水司寇所鐫譚友夏岳遊記

　　（此首曾刻入《岳餘集》，字句互異，今兩存。）

　　曲徑紆幽光，知有高人趾。
　　昨宵話寒河，清賞摘雲髓。
　　弱筿念杖藜，茸苔想屐齒。
　　日出寒煙收，一石俯清泚。
　　朝暾不相舍，歷歷字可紀。
　　夏子發笑言，循池屢經此。
　　似有神護蔽，珍重以鬚子。
　　山川無秘惜，今昔相炊累。
　　何以答古人，雙影戀流水。

　　湧幾勒石

　　（此首曾刻入《岳餘集》，題下多小注，詩異一字，今兩存。）

　　曠古登應少，問之石不知。
　　此山初得主，于嶽覺增奇。
　　葉動鳴泉處，橋寒亭午時。
　　有來爭勝概，莫更突西施。

　　乙酉

　　堵牧游先生登岳拜二賢祠于方廣，垂問余兄弟避賊處，將往尋訪，山僧以道險止行至郡，以新詩見示，感賦

　　軺輪鳥道嫩蒲分，嶽氣相迎一片雲。
　　忠孝去天原咫尺，山川與道互絪縕。
　　先賢夢授《河圖》秘，南國將評《九辯》文。
　　獨向孤峰憐破壁，雪中蹤跡混麇麚。

　　堵公以黃石齋先生「禮問」石刻垂贈，紀公補廬先墓事，有「桐華」之應，詩以紀之

　　當世道誰尊，川流赴海門。
　　鼎鐘勒至性，草木識親恩。
　　上相墨衰殪，中原黑瘴昏。
　　掄才將報國，惟孝塞乾坤。

　　（武陵自署文昌上相。）

　　耒陽曹伯實翁丈招同陳耳臣廣文訪杜少陵故墓

　　孤城斜日射荒丘，華表蒼煙對荻洲。
　　郢樹秦城悲弟妹，天清野曠吊孫劉。
　　傷心素旐陳濤恨，回首寒砧白帝秋。
　　莫向江湖怨飄泊，人間還有水西流。

　　續夢庵拈岸側桃花示慈枝庵主

　　當春盡與試鉛華，耀日烘雲射晚霞。
　　是水是根攛掇就，天臺有路不曾遮。

　　劉杜三將至於前溪渡，題畫扇見寄，賦答

　　野渡寒雲亂，冬郊草尚青。
　　停車隨雁陣，寄夢到漁汀。
　　臥病逢搖落，閒愁半醉醒。
　　明朝相勞問，時事不堪聽。

　　丙戌

　　送李天玉以廣文行邑令之臨武

　　湖上已無家，蠻方且放衙。
　　驅車隨草線，欹枕看荻芽。
　　望幸雲空綠，揮戈日易斜。
　　向南連嶺海，一訪葛洪砂。

　　盛夏奉寄章峨山先生湘陰軍中

　　戎車六月正閑閑，救日朱弓向月彎。
　　銅馬已聞心匪石，巴蛇敢恃骨成山。
　　中原冠帶壺漿待，閩海絲綸棨戟頒。
　　師克在和公自省，丹忱專在念時艱。

　　絕句

　　千絲垂柳出紅牆，帶雨和風卸影長。
　　何事向南吹不了，翠華天半隔瀟湘。

　　其二

　　名花珍重試芳叢，白酒朱旗醉曉風。
　　近日園亭荒總盡，百錢買得一窠紅。

　　其三

　　今日不雨雲崔嵬，明日不雨霞成堆。
　　野人無事向天哭，巡使能驅太乙雷。

　　其四

　　無酒為歡且自賒，重重畫地作交叉。
　　壚頭甕口向天笑，可許將儂去煮茶。

　　其五

　　歷亂汀洲發水葓，朱朱白白似春叢。
　　歸鴻自許能成陣，霜葉還愁不耐風。

　　其六

　　畫土分溝不在多，一俱胝地有銀河。
　　門前鷂子掠簷過，乳雀還爭越燕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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