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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明帝(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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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史有溢詞,流俗羨焉,君子之所不取。紀明帝之世,百姓殷富,曰「粟斛三十錢」。使果然也,謀國者失其道,而民且有餒死之憂矣。 一夫之耕,中歲之獲,得五十斛止矣。古之斛,今之石也。終歲勤勞,而僅得千五百錢之利,口分租稅徭役出於此,婦子食於此,養老養疾死葬婚嫁給於此,鹽酪耕具取於此,固不足以自活,民猶肯竭力以耕乎?所謂米斛三十錢者,盡天下而皆然乎?抑偶一郡國之然而詫傳之也?使盡天下而皆然,尚當平糴收之,以實邊徼,以禦水旱,而不聽民之狼戾。然而必非天下之盡然也,則此極其賤,而彼猶踴貴,當國者宜以次輸移而平之,詎使粟死金生,成兩匱之苦乎? 故善為國者,粟常使不多餘於民,以啟其輕粟之心,而使農日賤;農日賤,則遊民商賈日驕;故曰:「粟貴傷末,粟賤傷農。」傷末之與傷農,得失何擇焉?太賤之後,必有餓殍,明帝之世,不聞民有餒死之害,是以知史之為溢詞也。雖然,亦必有郡國若此者矣,故曰謀國者失其道也。 〖八〗 廣陵王荊、楚王英、淮陽王延,以逆謀或誅或削。夫三王者誠狂悖矣;乃觀北海王睦遣中大夫入覲,大夫欲稱其賢,而歡曰:「子危我哉!大夫其對以孤聲色狗馬是娛是好,乃為相愛。」則明帝之疑忌殘忍,夫亦有以致之也。 且三王者,未有如濞、興居之弄兵狂逞也,綏之無德,教之無道,愚昧無以自安,而奸人乘之以告訐,則亦惡知當日之獄辭,非附會而增益之哉?楚獄興而虞延以死,延以舜之待象者望帝,意至深厚也,而不保其生。寒朗曰:「公卿口雖不言,而仰屋竊歡。」則臣民之為寒心者多矣。作圖讖,事淫祀,豈不可教,而必極無將之辟以加之,則諸王之寢棘履冰如睦所雲者,善不敢為,而天性之恩幾於絕矣。 西京之亡,非諸劉亡之也;漢之復興,諸劉興之也。乃獨于兄弟之閉,致其猜毒而不相舍,聞睦之言,亦可為之流涕矣。身沒而外戚複張,有以也夫! 〖九〗 班超之於西域,戲焉耳矣;以三十六人橫行諸國,取其君,欲殺則殺,欲禽則禽,古今未有奇智神勇而能此者。蓋此諸國者,地狹而兵弱,主愚而民散,不必智且勇而制之有餘也。萬里之外,孱弱之夷,苟且自王,實不能踰中國一亭長。其叛也,不足以益匈奴之勢;其服也,不足以立中夏之威;而欺弱淩寡,撓亂其喙息,以詫奇功,超不復有人之心,而今古稱之,不益動妄人以為妄乎?發穴而攻螻蛄,入沼而捕鰍鯈,曰:「智之奇勇之神也。一有識者笑之久矣。」 光武閉玉門,絕西域,班固贊其盛德。超,固之弟也。嘗讀固之遺文,其往來報超於西域之書,述竇憲殷勤之意,而羨其遠略,則超與固非意異而不相謀也。其立言也如彼,其兄弟相獎、誣上徼幸以取功名也如此,弄文墨趨危險者之無定情,亦至此乎!班氏之傾危,自叔皮而已然,流及婦人而辯有餘,其才也,不如其無才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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