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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公十四論五


  國家之禍,外攜者淺,內間者深。外附內者,內勢易而即離;內蠱外者,外勢散而終怙。鄭,多詐之國;文,無信之主;而申侯,傾危之魁也,持兩端于齊、楚久矣。惠王、宰孔,為叔帶之樹援也,召之叛齊而果叛,內恃王,外恃楚,一再伐而無悛志。然惠王之崩未幾,於洮之盟,且徼得與于王人之謀以為幸,叛齊之志,援帶之圖,如夢始覺而無餘疑。乃若宰孔之怙奸也,則異是已。

  惠王逝,襄王已立,叔帶已安於北面而不敢爭,孔之慝顧未息也,懷毒於襄,而移怨于齊,葵邱之役,間晉者酷于間鄭,齊於是乎終不得撫西諸侯,而襄王失依于晉。由此度之,藉令齊桓沒,而孔未死以當國,乘鄭之有滑怨,王之有狄釁,介隗氏居中以濟之,甘心於襄,襄欲出而不能矣。故奸在外者,勢炎則興,勢寒則伏;奸在內者,折之而益生,鬱之而益烈。夫豈孔之惡能劇于鄭哉?鄭居外而挾內以逞,逮不能逞而退有餘地,則革面洗心,無懼無疑,而唯恐不速細人之恒也。若肘腋之奸,逼處而無餘地,郤積間深,居乘高難下之勢,靈寵熱衷。而禍患相迫,則雖勢已定,名已正,事不可為,尤必曲用其機械,以墮已成之局。嗚呼!國不幸而有斯臣,其不亡焉能幾哉?

  董卓已誅而蔡邕歎,武曌已革而張說泣。推邕、說之心,憂人情之大喜,則其以喜人情之大憂者,寧有憚乎?漢不誅邕,俾得與於傕、汜之變,微獨王允也,漢獻之首,懸於邕刃矣。說不正其辜,而卒以撓開元之治,位極人臣,而毒固未息,流及其子,且戴巨賊,以快心于唐之子孫,死黨仇國,不至於赤族而不止。嗚呼!君子之敦義,能不以成敗易心者,鮮矣;而小人之趨利,則頻危殆盡,苟可為而猶一擊也,其毒亦烈矣。

  夫方從哲之死結鄭氏也,逮乎光廟之踐祚,福邸螢死之餘光已無幾矣,曩之推奉非據者已瓦解矣,從哲乃且怙孽嬖,興女戎,身任梁冀之□,以系群奸之望,曾莫惴也。挾大義以誅之者,如孤莛之叩巨鐘,曾末如何,而從哲則益逞其棄師委地之毒手,以大快所報于宗社人民。於是從哲雖死,而死黨傳心,溫體仁嗣其虎步,馬士英和其鴞音,未三十年,而從哲誓滅君父之心以大暢所欲為於天下矣。宰孔之謀,蔡邕之怨,張說之悲,幸而不如從哲者,其猶有制也乎?故謀國者不可以失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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