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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二十九論六


  申之會,不殊淮夷。《傳》曰:「在會之諸侯皆狄也。」然則齊、魯、衛、曹、邾、莒免于狄乎?會于虢,弗會于申,以為猶賢矣。齊委賊于楚而假之討,魯固且亟覲于楚,而衛、曹、邾、莒可知已。其得免者,弗獲已而猶知避乎大惡,《剝》三之所以無咎也。陳、蔡、許之役于楚,舊矣,頓、胡、沈弱而不足以國,滕小邾從宋者也。然則申之會,《春秋》所亟擯者,宋、鄭焉耳。乃宋、鄭之合楚也,於是而甚,其離楚也,亦於是而始。兩伐吳而不與從,會乎厥憖而不疑。《複》之初曰:「不遠複,無祗悔。」為《複》之初,不尤賢於《剝》之三邪,而又何狄也?

  夫知人之慧,與德人之知,有近似者矣。知人之既知,亦反而合諸正也。反合乎正,殆乎德矣。乃知人之反,以擇利而反正,固利而利乎正也。德人之覺,不安於不正,而正以為道,道必利,而非以道利也。道利之分,人禽之間盡之矣。宋、鄭之合楚,利焉耳矣。己不從于伐吳,而亟受盟於厥憖,利焉耳矣。其利也,適值乎道,道斯利也。乃其道也惟利,斯道非以道也。非道之悔,數悔而不定者也。

  楚虔汰,伐吳之謀失,陳、蔡、許、頓、胡、沈固宗楚,而亡將及之,宋、鄭南向之初心,弗獲已而小革。迨夫伐吳之果不足以逞,陳、蔡之相續以亡,楚虔之不保其終,乃以自矜其早覺而離之決。浸令楚遂並吳,虔無內叛,從容挾陳、蔡以求之宋、鄭,子產、向戌之區區,將匪過是悔,而悔其悔,斯何足以當《複》初之盛德哉?無當於《複》,而亟從於《剝》,固不若齊、魯、衛、曹、邾、莒之猶有憚也。鄙哉,恃知而知者之徒為黠也!從淫而害有幾,則悔其淫;從貞而利不逢,抑悔其貞。長年有覺,長年以迷,長年以悔,誰與原而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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