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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公二十三論十


  小人之心惟君子知之,與小人為類者弗相知也。苟弗知之,重之以疑,益之以忮,競之以遽,還相為遽,而禍極於不已。莒于魯,故未有郤也,一旦以小犯大,方伐其鄙,旋重師而環其邑。魯之救台,台圍釋而亟破其別都。禍發於一旦,兩相為遽,而惟恐不力,是何其相忮之深邪?台,費之旁邑也;鄆,台之接壤也。魯城費而莒圍台,魯城防而齊圍成,其故一也。且夫魯之亟城費與防也,其非為齊、莒設,明矣。季欲分魯而費城,臧欲要魯而防城,斯亦何與于齊、莒,而遽為齊、莒憂?

  雖然,其啟疑者,固有以也。季與臧之欲奪國也新,而居勢也不厚,為之利以啖其君,為之名以蠱其民,必將曰:費城而南制莒,防城而北捍齊,收莒亢齊,國家之利。二氏其為國吠犬也。之情也,能知之者,其惟君子乎!君子之審于事,惟知人也。其知人也,惟審實也。宿紇之不自靖,而費防之築,不足為齊、莒難,亦易見矣。

  國無能自固,則見似而疑;情無能自守,則方疑而忮。疑不慮,忮不懲,憤於一往而不思其反,故莒、齊于魯,兵連禍結,君俘國圍,鹹自召也。

  夫君子有弗信之人而無過疑,有必爭之實而不以忮。故天下方亂,不與其亂,內先自固,可以無憂,事猝驚心,有以自守。待之須臾之頃,小人之情形盡見,而我亦可以無忌矣。夫小人之名為攻也,意不在攻也;名為弗攻也,固將攻也。幻以搖庸人之志,而實不能佚君子之鑒。是以情窮于君子,而君子不代之以受惡。

  宿與紇也,一仇其奸,莒為之殘,齊為之毀,晉為之斂怨于莒、齊,而勤天下以召叛,況魯襄之童昏受掣者乎!時無君子,交相為愈,猝然顛越以成乎亂,然後小人之求益仇,而得益堅。魯遂分,晉遂失伯,齊困莒凋,費防耦國。與小人為類者,惡知其底止之如斯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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