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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公三十一論十八


  王者修德,伯者修刑。德不厚不足以王,刑不審不足以伯。惟王者無慝,伯者不能無慝者也。不能無慝,而人亦服,刑審故爾。有慝于己,刑人抑不以其罪,則必底于敗,宋襄公之于曹、滕是已。晉文公之伐曹、衛,其刑審矣。

  齊伯之衰,宋伯之僨,楚之橫,中國之潰,罪莫有甚于二國者也。奚以明其然邪?鄭之覲楚,力屈也;齊之盟楚,紿于陳也;陳、蔡、鄭、許之從于圍宋,楚盛兵北向,徑四國而脅與偕行,欲無從而不能也。曹、衛之于楚,幸而得宋以為之蔽,無所毒矣。乃宋為北諸侯蔽,而曹、衛方內潰以應楚,斷宋北援,而扼之以必亡。審于刑者,鞠罪之所首坐,非二國之歸而孰歸邪?《胤征》曰:「脅從罔治。」以勢矜也;《梓材》曰:「殺人曆人。」以情坐也。曹、衛故曆人而不與脅從同科矣。楚惟得二國以為藏匿資給之主,相與知情而為之經幹,乃以東不畏齊,西不畏晉,取必于亡宋,而無孤軍懸綴之憂。故熊頵已知不敵,而得臣不為旋師,有恃故也。

  始自宋襄之圍曹也,威不伸而但取怨。故盂之會,曹實構楚以逞其怨。壇坫之上,挾駔戾以幹群侯而無忌者,此曹與楚之成言也。衛侯鄭之不揣也,薄收于莒、魯,而遽興怨于齊,自顧非敵,而倚楚以亢,故先保楚以殘宋,宋亡則楚兵夕移于齊,此衛與楚之成謀也。曹利報宋,衛利報齊,楚利吞宋,而東懼齊、西懼晉。曹者,齊援宋之西道也;衛者,晉援宋之東道也。則使曹制齊,衛阻晉,乃以懸軍蹙宋而無憂。曹利亡宋者也,間宋之深,而護楚之已勤,則不毀曹而宋必亡。衛挾楚嶷立乎宋後,拒晉師之東,離齊、晉之合,以固曹而替宋,則不毀衛而曹不可下,齊不可收。故二國者,潰中國以益楚,裂天下而蔑宗周之魁也。是故得臣所必得者宋,而其為二國請也,則不惜釋宋以祈免。逮乎楚師敗,楚子還,得臣死,而衛侯且走楚,以為他日之圖。是二國以楚為腹心,楚以二國為羽翼,陳、蔡、鄭、許,猶其為腹下之毳矣。專曹、衛而釋從于圍宋之諸侯,是以知晉侯之修刑審也。

  楚之不偕曹、衛以圍宋者,齊用江、黃之故智爾。留曹以塞齊,留衛以塞晉。晉不能改轅于南河,則宋敝于楚久矣。衛之力,鷙于陳、蔡、鄭、許者遠矣。其心狠,其力鷙,豈若彼四國者為附膻之蟻而易散哉!《春秋》無中事而再言者,再言晉侯,難詞也,大詞也。難之故弗略之,大之故不以遂事書之。明乎心跡之重輕,以立功罪之准,夫然後可與議天下之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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