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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造戰船疏


  卷八十四

  ◎請造戰船疏(方熊飛安慶府監生)

  英夷犯順,荼毒生靈,所以猖獗日盛者,以我軍徒守於岸,無戰船與之水戰耳。海口城市居民稠密,綿亙數裡,防守弁兵,叢集海岸,夷炮轟擊,不必審准,發無不中,房屋傾頹,兵民傷斃,無膽者相率而逃,有勇者不免於死。於是議者動謂逆夷船堅炮利其鋒莫當,不知逆夷之炮固利,我軍之炮何嘗不利,但夷船在水,進退左右,四面皆能自如。我軍只有退後一路,其餘三面,皆受其制。蓋在岸者其勢聚,聚則易於中,在水者其勢散,散則難於中,此勝負所由分也。

  夫邊疆有警,則戰場在陸,沿海有警,則戰場在水。我軍若有戰船,散佈水面,夷船不過三四十只,其來必乘風濤之便,不能一時俱到。乘其大幫未至,才到數船,即放炮轟之,隨來隨剿,既可省力。即使大幫全至,我軍但能預先提向上風,壓而擊之,則火彈火箭火罐,固可因風施為。即風色或轉逆風,不利攻擊,則遊弈趨避,沿海港汊,皆我內地,可以寄足而夷船不能也。戰船定系兩旁有木架高下兩層,遇賊即用綿絮漁網浸海水掛之,賊炮雖猛,以柔制剛,以水克火不能為害。夷船高大如山,體勢笨重,非風不行,海上亦有數日無風者,昏夜暗令善水者數人乘無風時,伏其舵後,用斧鋸斷其系舵巨纜,舵必上仰而不得力,一遇風作,其船自覆。即不覆亦不能動,此時若用漁船,連環堆載火薪油硝,夜往焚之,漁船低小夷炮不能下及,夷船底面雖有銅片包裹,而船上之篷席繩索一燒,船亦坐困。此時再以戰船逼之,殆如釜中之魚,將焉逃哉。而且將士在船,四圍皆水,不比在岸之一人先逃,眾即相率而潰也。既絕逃生之念,自萌敢死之心,此時勇氣百倍,何患攻之不力,戰之無功。

  愚昧之見,各海口用戰船數十隻,雇漁人之素習風濤,慣駛船舵者,以充水勇,在船訓練。每船以百人為斷,以武弁數人領之,巡防海洋,自是有備無患之勝算,何也?各處沿海城市,如前此所失之鎮海、寧波諸處以及後之失守等處,皆海港以內之地非即海濱。其距海濱或百餘裡,如天津之距海濱百二十餘裡是也,至近亦有數十裡,皆非海船之夷炮所能及。惟逆夷知無戰船以襲其後,故敢直入內港攻陷城池,搶奪無忌。若有戰船散寄外洋,彼必不敢直入港內,而懼戰船之截擊港口,斷其歸路矣。則港內地方,何至有失守之虞。不但此也,凡有漢奸與逆夷通水米,販煙土者,即以戰船阻截,放炮擊之,逆夷之糧食無從而給,煙土無從而賣,財物無從而掠,水戰無從而勝,計窮勢蹙,坐而待斃矣。此一勞永逸之道,而議者概不及此。蓋因承平日久,額設之戰船,例價甚輕,監造者不肯賠累,板薄釘稀,一遇風濤顛播,必至破壞不堪適用。若得新造戰船,每船必需萬金方能堅實,修造計百萬金,恐耗經費,故隱忍不言。不思逆夷之患,何時能休,軍餉之需,伊于胡底。以防守無益之費,作造船練兵之資,當時之所費相當,後日之所省甚大。如曰造船,必待時日之久,緩不及急,則一面修造戰船,一面雇大商船以應之。且雇大漁船以助之,但能善乘風潮,亦可出奇制勝。至戰船成則無慮矣。請以地勢之所宜酌為船數之多寡,而詳定之。奉天天津、粵之虎門、閩之廈門,皆最大海口也,各宜二十只。浙之定海宜十五隻,其乍浦宜十隻,以為策應。江蘇之崇明宜十五隻,其上海宜十隻以為策應。福建之福州,山東之登州一處,海口最狹,防守猶易,各宜十隻。幾十處共船百五十只,無事各巡海口,一有警報,福州廈門相近可以互援,江蘇浙江可以互調赴援,山東天津奉天亦可以互調赴援,外洋乘風乘潮,行船瞬息千里,應敵者相與暫阻於前,赴敵者不難隨蹴於後。我軍前後夾攻,逆夷腹背受敵,將見守無不堅,戰無不勝,是在水之百五十戰船遠強於在岸之數十萬雄兵。尚何逆夷之足雲,況戰船一造,即操必勝之權,有明征矣。前此李提督之以三十只船,破粵東艇賊三百餘船,又破臺灣巨盜蔡牽八百餘船,及姚總督之破鄭芝龍,皆以船滅賊,以少勝多,又況逆夷聞修戰船,諒必心驚膽喪,不俯首求款,即望風而潰,不戰而自遁矣。豈非策之最上者哉,戰船之修,宜及此時,亡羊補牢,三年蓄艾,未為遲也。迨夷匪蕩平,即以此船巡洋緝盜,武備張而不弛,遐方畏而胥懷,長治久安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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