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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懷仁《坤輿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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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自然之動,止有其一,即下動也。凡外動為強,則非自然可知矣。其強動甚多,其一外風所發,風既不一,動亦不一。其二自東而西,凡從歐邏巴航海西向而行,則順而速,東向而行,則逆而遲。此動非特大海,又於地中海可見其所以然。從太陽自東而西行以生焉(見風氣說)。其三,自北而南,凡航海從北向南,必順而速,從南而北,則必逆而遲。夏月行北海者,常見冰塊之廣大如城如海島,曾有見長三百餘裡者。從北而南流其所以然者,北極相近之海大寒,比年中多雲雨,多冰雪,與赤道相近之海大熱,每日海水之氣甚多,被日薰蒸沖上空際,蓋南海之勢處卑,北海之勢處高,故水北而南流也。 潮汐各方不同,地中海迤北迤西,或悉無之,或微而難辨。迤南迤東則有而大,至於大滄海中,則隨處皆可見也。第大小速遲長短,各處又不同,近岸見大,離岸愈遠,潮愈微矣。地中海潮水極微,又呂宋國莫路加等處,不過長二三尺,若其他如大西拂蘭第亞國,潮水長至一丈五尺,亦有一丈八尺至二丈之處。安理亞國隆第諾府,現長至三丈,其國之他處長至五六丈。阿利亞國近滿直府,長至七丈,近聖瑪諾府間長至九丈。此各方海潮不同之。故由海濱地,有崇卑直曲之勢,海底海內之洞,有多寡大小故也。況月之照海,各方不同,則其所成功,亦不能同,其長退之度,或每以三候,或長以四候,或其長極速,即騎馳猶難猝脫,則一候倏淹覆四百餘裡。而又一候倏歸本所,又始起長之時,亦不同,大概每日遲約四刻,朔望所長更大嘗推其故。而有得于古昔之所論者,則以海潮由月輪隨宗動天之運也。古今多宗之,其占驗有多端。一曰潮長與退之異勢,多隨月顯隱盈虧之勢。蓋月之帶運,一晝夜一周天,其周可分四分,自東方至午,自午至西,自西至子,複自子至東,而潮一晝夜概發二次。卯長午消,酉長子消,若隨處隨時,略有不同,是不足為論,別有其所以然也。二曰月與日相會相對,有近遠之異勢,亦使潮之勢或殊,假如望時月盈即潮大,月漸虧而潮漸小。三曰潮之發長,每日遲四刻,必由於月,每日多用四刻,以成一周。而返原所,蓋月之本動,從西而東,一日約行三十三度,從宗動天之帶動,自東而西,必欲一日零四刻,方可以補其所逆行之路,而全一周也。四曰冬時之月,多強于夏時之月。故冬潮概烈于夏潮。五曰凡物屬陰者,概以月為主,則海潮即由濕氣之甚,無不聽月所主持矣,即月所以主持海潮者,非惟光也,蓋朔會時月之下面無光,至與吾對足之地亦無光,海當是時,猶然發潮不息,則知月尚有他能力,所謂隱德者,乃可通遠而成功矣。是月以所借之光,或所具之德致使潮長也。如磁石招鐵,琥珀招芥然,或生多氣於海內使其發潮也,如火使鼎水沸溢然。 或問潮汐之為理者,何也?曰:一則以免腐朽之患,蓋水久注必朽,一則以清外聚之垢,蓋地上丕惡之積,由江河而歸於海,乃潮長復發吐之也。一則輔舟航漂渡之事,蓋潮長則從海易就岸,潮退則從岸易入海。觀此則海潮之益不淺矣。造物主豈無意乎。或問海水之鹹曷故,曰:多由於幹濕之氣之滲,證曰,凡滋味必從二氣之雜,乃幹而甚燥,必生鹹,如灰溺汗等是也。則海既含多氣,或風從外至,或日從內生,故其水不能不鹹也。試用海水濯物,必溫和乾燥,較諸他水為濁。其沾濡如油,何也?其含土之幹氣故也。又試觀海水,或流沙內,或被火蒸,必甘,何也?失土氣之大分故也。又試取浮薄空器塞口沉於海中,其內所侵入之水必甘,因水從微孔入,少帶土氣故也。又從海氣聚結之雨必甘,何也?氣上時,其土之濁多墜失故也。觀此多端,海水之鹽,從上極幹燋氣而生也,明矣。雖然太陽之亢炎,亦能致鹹,驗之海面之水咸甚於海底者,近受日暈之射,而底之水日光不及故也。又試之夏月海水多咸於冬月,蓋日軌甚近之所使然矣。 大地內多藏積水,常見鑿礦者,多遇池瀆湍澗,又隨處掘井者,或淺或深,無不得水之源。又觀幹地屢開竅發水,而或成湖澱,或淹廬舍,因知地中若非函大積之水,定無是事也。又造物者初收水于深淵時,遺多分於地內,又隨處開闢匿空隱渠,以遍施潤澤,正如人體內多備脈絡筋骨,以運血氣之潤澤也。地本至幹,非得水之潤,自難凝結,又不能養育卉木、金石之類,濟救人物之用,因知天地造成之初,地面即多發泉川江湖,以備後用。而江河溪泉多由於海水,證以四端。一曰天下大川日日入海而不溢者,必有他出,若無出而不溢,極難解矣。二曰江河之洪大者,若非源于海,安得有此大源,蓋地內從氣所變之水,萬不足供大江之常流也。三曰從古嘗有江湖泉川新出,其味如海之鹹,其魚亦如海內之形,則江河非由於海而何?四曰凡近海之地,必多泉川,愈遠於海者,其川亦愈寡矣。 又江河雖多從海而出,但泉川亦有從氣變生者。蓋地中所藏多氣既不能出外,又被圍山之冷氣攻之,因漸變渙而滴流,致成泉溪之水源。試觀最高之山,大都有水泉,甚甘甚冽。若海水或相去甚遠,其地或甚低,其水又濁且咸,何能致甘冽乎?又觀人屋近於山麓,閉其戶牖必多濕而發水何也,其內藏之氣易變水也。矧山穴之內乎,又入山中諸洞旁多滴水成渚,乃溪澗水源之一證也。或問海卑地崇,水何能逆本性上流於地面乎,曰海水所由之匿空隱渠,必曲非直乃水因潮長時強入其內,不能複退,惟有漸進勢不得不上湧矣。況星辰之隱德,必招攝海水以滋萬物,而土為極幹,又招水以自慰其渴,因濟外物之須則水之上流也。觀其私性為逆,觀眾物之公性則不為逆也。正如凡遇空時,水土必上,火氣必下,而是上下之動者,論各元行之性為逆,論眾物之性不逆是也。 《萬國地理全圖集》曰:諸水之彙聚,稱為大洋,其最大者為太平海。在亞齊亞及亞墨利加中間,自東至西長三萬三千三百里,自南至北闊二萬四千三百里,西及大清日本等國,東交亞墨利加西邊,其中多有群島。次者大西洋海,東及歐羅巴亞非利加等地,西交亞墨利加。長二萬五千二百里,闊一萬六千二百里。其中大嶼,四散海港繁多,為通商之大路。三者印度海,即在亞齊亞亞非利加南邊,長闊均一萬三千四百里。其中海島最多。四者近北極之冰海,其長闊上下七千三百餘裡。但因冰如山凍不可駛。五者近南極之冰海,其長闊不可量也。兩山間至大之海,介歐羅巴亞非利加之中間,稱地中海,長七千有餘裡,闊一千九百里,其中海嶼洲島不勝數。黑海與亞得利亞海隅,及地中海相交大西洋海之東隅,系西班牙日耳曼巴剌得等海隅。西麥西可羅鄰合順巴分等海隅,海水之色如氣者青,然夜間動水出火,若群螢動搖其深淺不等。大洋之中,斷難量度,愈近岸愈淺。海中潮汐寰宇之陰濕,升降于水者,皆月主之,濕能下濟,水則上升,如呼吸然。月之所臨則潮起,為正攝,月之對沖潮亦為起,為反攝,故潮盈於朔,漸移三刻一十二分,對月到之位,而以日臨之。次潮必應之,月望後東行,潮附日而西應之,月周天而潮亦應也。月繞地而行,潮亦繞地而行,惟潮有遲速大小不等。或有進六丈或一尺二尺而已,至潮有大小是隨月所行,月行有高低,則潮生進退,月行高則潮小,月行低則潮大。其海潮皆有定候,每日晝夜兩潮,如子午潮長,則卯酉潮退,但時刻各處不同。 莊廷旉《地圖說》(乾隆五十三年,陽湖莊廷訣著有《海洋外國圖編》,未見其書,見其二圖):地球渾圓全圖,始于明神宗時,西人利瑪竇及國朝南懷仁等所進地球式及坤輿說。但其地球經緯分度以正面中國度線收狹小,而外域各國度線反放寬大者。據稱地體渾圓,分繪作兩半圓,應作中高之勢,使閱者視正中則小,視斜側應寬,庶合西洋線法云云。不知人視圓球,固當中面寬而側面狹,今既于平幅繪圖則當正中與邊隅一律均勻,其經緯度已分曲直線,雖突面之體,人豈不可帶左右視,即與視中線法同,何得如西人偏執迂見,致天度地面一圖內有大小之殊耶。昔徐光啟亦曾進萬國經緯地球圖,已無傳本。今此圖內經緯度線,核量勻派,其每度內應得水土界限,與西法舊圖同,惟四隅之與中線,則概分均平,無大小偏陂之議,至西人舊圖為幅尋丈,未便篋笥,且所書國土尚俱系前代名目,又圖中混列蟲魚怪物,無關坤象大體,今並刪除。祗彷其水土形局縮成尺幅,而外夷名稱,悉遵欽定聯方會覽四彝圖說等書。間或旁附舊名,便核同異至坤輿地圓之旨。《元史》劄馬魯丁亦已言之,天有三百六十度,中界赤道分南北極以便推步,地亦如之,與天度相應。中國當赤道北,故北極常見,南極常隱,南行二百五十裡,則北極低一度,北行二百五十裡,則北極高出一度。地體渾圓,是以知地之全周為九萬里。 又以南北緯度定天下之縱,凡北極出地之度同,則四時寒暑靡不同,若南極出地之度,與北極出地之度同,則其晝夜永短靡不同,惟時令相反,此之春,彼為秋,此之夏,彼為冬。以東西經度定天下之衡,兩地經度隔三十度,地隔七千五百里,則時刻差一辰。凡時刻內刻之四分天即西過一度,相去一百八十度,則晝夜相反。自赤道南二十三度半,為南道即冬至限,赤道北二十三度半為北道,即夏至限。中國在赤道北,故日行南道,則中國晝短,日行北道,則中國晝長,日行赤道中則普天下晝夜均平。因以日輪行天之勢,分山海為五帶,即赤道間為中帶,其地甚熱,日輪晝夜長短勻平之間故也。一近北極圈,一近南極圈,此二處地甚冷帶,遠日輪故也。一在北極下中國晝長二圈之間,即北道夏至限,一在南極下中國晝短二圈之間,即南道冬至限,此二處皆為正帶。一歲中日輪高下遠近,得冷熱往還相均故也。 又以全地塊段之勢,分輿地為五大洲。曰亞細亞者為中土,大清國南至呂宋亞齊噶喇巴,北至新增白臘冰海,東至日本島,西至大乃河黑海西紅海,小西洋等處。曰歐羅巴者,為大西洋,南至地中海,北至白海,東至黑海,西至大西洋海各島。曰利未亞者,為西南洋,南至大浪山,北至地中海,東至西紅海聖老楞佐島,西至聖多默島等處,其利未亞四圍俱海,僅東北區盡西之海處微地,與西戎相連。大西人稱若此處能與大西之地中海相通,則西舶可由此達小西洋至中國免繞利未亞之海,經大浪山風波,而又遠二三萬里也。曰亞墨利加者,是中國後面之地,全是海圍,亦有數大國,於近赤道之宇加單處止微地,與南極下地相連,遂分南亞墨北亞墨二州。盡南為瑪熱辣尼峽,惟見南極出地,而北極恒藏焉。人物荒杳,從海北轉,即中土屬之瓜哇境矣。 大地同海,本一圓球,以入圖分繪兩面,閱者聯東西為一,反復旋合觀之,與得三百六十度全勢。全圖內十度作一格,使簡約易覽,其緯度自晝夜平線,分南北起至兩極,系平度,漸近極圈漸小,而盡於九十度。其每度之東西裡分,應漸減除,其經度自兩極疏分至赤道,系直度,其每度之南北經線,應准定二百五十裡無減。自京師順天府為經線,正中初度者,乃東方九十度內,定九五居中之義,餘經線為京師偏東偏西,循環合轉,仍三百六十。今每幅經緯線,得一百八十度,而外圍之大圓周亦仍三百六十度也。其各省府所定度位,則遵禦制《數理精蘊》,以北極出地平,並日月交食各方,所測時刻天頂,推而定之。以中國所驗而論,如春秋二分,日躔赤道時,於順天府午正所測驗,日離赤道天頂四十度,于最南之廣州府午正所測驗,日離赤道天頂二十三度,以二十三與四十相減,則餘十七度,即知廣州距順天南北隔地面亦十七度矣。再以合天交食之理定東西相去之廣,以每年頒行月食,於最東杭州省城所驗,較最西雲南省城所驗每差五刻五分,以刻分核度數,則知兩省東西,相距二十度,是以輿圖定兩府東西隔二十度。餘他省府與全地各國,及海島海面,俱依方測量,勿可混列也。其日出入方位,晝夜永短刻分,與夫交節氣遲早時刻,各地不同處,自有頒行時憲,可與斯圖外層之約略注載考核,或不甚舛。宣城梅文鼎曰:「極度晷景,常相因,知北極出地之高,即可知各節氣午正之景,測得各節氣午正之景,亦可知北極出其地之高,然其學非膚淺可窺。」今第以監定所測京省等處北極出地度,並以京師子午線為中,而較各省會地所偏之度,凡節候遲早月食先,後胥視此。 或問:古典籍記載,有言地之廣大,東西南北曰四方,隅曰四維,總稱八方,又曰四極,四遊八之外,更有大九州。昔神農度地,四海內東西九十萬里,南北八十一萬里,地厚與天等之說,今述地球兼水土,而圓周止九萬里,何據乎?不知地體圍圓九萬里,非可臆見,以所定裡數而測月食,分杪裡差,核以時刻,如日隨天行,一日一周地面,有十二時,較交食時分,得若千里,因知地兼海大圍實九萬里。再以北極出各地高卑,定南北準則亦九萬里。但南北有兩極不動之定位,至東西乃隨各方人居處,論天與地,本無東西定位,慎勿泥古為膠柱之議。譬諸紀載,稱有國土,從無日光,惟燭龍銜火相照。又有稱天方仙界,日長無夜等說,固虛誕無憑更有可據者。如稱奉使至北方,日皆長晝,即日入尚皆見博,烹羊胛未熟,而日又東升,以為其長晝可異,乃不知其時值夏秋間,至其地耳。如遇冬令豈知其地之人,皆伏蟄而避長夜,猶之台郡雜誌載海中有暗嶴,夷舶初抵是處,見其日亦長晝無夜,山青水秀,萬花遍滿,惜無居人。夷人謂其地美,留番眾二百人住此,給以歲糧,俾為耕植次後原舟至,值山中如長夜,前留番眾,無一存者,舉火索之,見石上遺書言夏後漸成昏黑,且山多怪魅,所留人漸沒矣。此等處所,同北極下之地,皆近極人九十度內乃夏則北有長晝,而南為長夜,冬則南有長晝,而北為長夜。至半年為日,半年為夜。恐聞者疑信未然,今將日躔南北帶,冬夏二至限外,地面之晝夜時,列書刻以見晝夜長短,一定之理。可見太陽非獨於九重天內居中,而於南北兩極一百八十度內高卑上下以成歲,功亦在居中五十度內,吾人幸生中土,全仰大陽和煦如君父愛育之下,其極北極南地面,光氣稍偏,雖曰大德好生,而冰海火地,人物亦罕,由少資生之道也。此外更輯有海洋外國圖編,容別續出,以補前圖之未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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