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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翰苑後集之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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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瓦研銘 臨汾徐昭家藏銅雀瓦研,獲於彰河中,相傳逾百齡。兵部員外郎許圭以使事過之,遂購焉。質貞而文黝,蓋真物雲。太史金華宋濂為造銘曰: 埏埴成胎資氣母,炎火一爍貞且壽。禁雨回風著勳久,何哉舞榭塵爾蹂。天假漳河滌其醜,出贊觚翰列左右,虹光夜半上沖鬥。龍圖龜文首交紐,要使遺文傳弗朽。 ◇送張編修赴南陽教授序 河南張生翀,奉旨自國史教授南陽。行有日,再拜請曰:「翀也區區一布衣,遭逢有道之朝,獲肄業禁庭,鑾輿時幸而敕戒之,恩榮所加,喬岳不足為高,瀛海不足為深。今者出典教一邦,思所以弘敷帝訓,甚懼弗稱,願聞一言以自勖者。」予曰:「古者設五經博士以教授。所謂教授者,非官名也。以之名官,自宋慶曆中始,然有漕司所辟舉,或以兼官,或以士人,而猶未肄朝廷也。其命於朝廷,又自熙寧中始。夫教授之職,以經術行義訓導諸生,掌其課試之事,而糾正不如規者,其責實至重也。生然予言否乎?」生曰:「然。」予曰:「未也。冶師雖知精鐵必加陶熔而後成湛盧,梓人雖知良才必施斤鋸而後成宮室,知之何難?當思允蹈之爾。生之往也,取群聖人之經,列弟子于堂下,啟之迪之,優之柔之,饜之飫之,使心與理相涵,事與心弗悖,庶幾材成而器良矣。生然予言否乎?」生曰:「然。」予又曰:「未也。教道所施,貴在變通。譬之木也,視小大而加斤鋸焉。鐵也,察銛鈍而施陶熔焉。一概而視之,過矣。生之往也,各因材之清濁、學之淺深,過者損之,不及者益之。毋驟語以高遠,恐其淩躐而不遜也。毋使安於卑近,慮其苟且而自畫也。毋過於嚴厲,上下之情不能相通也。毋失於寬縱,長幼之節或致玩褻也。毋示之以非聖之書,防其遁而離也。毋習之以無用之文,禁其乖而有僻也。此六者,皆變通之事也。君子之立志,不獲高位以行其政令,幸而得掌教一州焉,亦不翅足矣。何也?政令能禁民為非,而施教者乃使民自不忍為非,人倫籍之以厚,風俗因之可移,顧有出於政令之上者,豈細故也哉!生能從事吾言,庶幾生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矣。生其往哉,思盡心焉可也。」 於是生再拜謝曰:「翀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予以生可進於道也,次第其語而贈之。生字鳳舉,沉重有識量,研窮遺經而造其閫奧,出應書鄉闈,嘗占前列雲。 ◇恭題賜和托缽歌後 臣聞自昔賢聖之君,多菩薩果位中人,慈憫眾生,故乘願輪降生人間,執符禦曆。如《華嚴經》雲,歡喜地菩薩出世為閻浮提王。其言蓋可證也。欽惟皇上撥亂反正,出斯民於塗炭而衽席之。既臨宸禦,洊建無遮大會於鍾山,度諸幽滯。將行事,上致齋便閣,臣侍坐於側,因問近者高行僧為誰。臣以前住持開元文康對。文康頗著《托缽歌》行世,見寓古開善道場。明日,大駕幸鍾山,召見文康,索其歌觀之,天顏怡懌,遂敕奉禦持歸。又明日,臣複入侍。至夜二鼓,上命兩黃門跪張於前,且讀且和,運筆如飛,終食之間而章已成矣。臣得而伏讀焉,援據經論,滔滔弗竭,至於西域心宗,中多及之。嗚呼,自非菩薩應身,辨才無礙,而能遽至是邪!越三日,文康受賜而歸,裝潢成卷,將留鎮山門。臣謂之曰:前代帝王,以王道、真乘並用,每下璽書護其教,蓋以陰翊王度,而有功於烝民也。上今俯和文康之歌,所以推獎禪宗而勉勵其徒者,其意亦猶是也。文康尚宜勒諸堅瑉,導宣上德,以垂之無窮哉。 建會在洪武壬子冬十二月,文康因被是賜。又明年甲寅春二月,始拜手稽首而題其後雲。 ◇劉彥昺詩集序 余昔與劉君彥昺遊,見其賦詩多俊逸,心獨奇之。彥昺既別去,間于士友餞行卷軸覽其歌吟,往往皆堪傳誦,複益奇之。 後十年,重會秦淮上,亟問近什何如。彥昺解橐中,得十餘篇。餘讀已大驚。氣韻沉鬱,言出意表,何其近謝康樂歟!縕藉脫落,不沾塵土,何其類岑嘉州歟!惣惣乎仙洊,英英乎霞舉,又何其善學李供奉歟!蓋彥昺天分既高,而入功又深,凡有摹擬,輒仿佛似之,予今猶舉其概而言之也。 嗚呼,予昔學詩於長薌公,謂必曆諳諸體,究其製作聲辭之真,然後能自成一家。彥昺之學正與予同,自愧跛鱉之行,不足以追逸驥,尚何言哉!然又竊怪彥昺何以能致於斯也。頗聞其先人友梧翁,乃月灣吳公之高第,善為詩,與文靖虞公、文安揭公、禮部吳公極相友善,遂由縣文學薦入禁林,未上而夭。其家庭相傳,必有卓絕於人者。不然,彥昺之詩何為膾灸人口而弗厭哉?其能垂世傳後當不疑。予耄矣,文采衰矣,不能有所發越矣,姑摭昔奇彥昺者為之序,以自附知言之士雲。 彥昺名炳,鄱陽人。金華山人宋濂。 (以上明正德間刻本《宋學士文集》卷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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