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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翰苑後集之五(1)


  ◇郊禋慶成詩序

  皇帝自登大寶,主百神,即有事於昊天上帝,以仁祖淳皇帝配神作主,於今五載,弗懈益恭。

  粵洪武壬子冬十一月辛酉長日至,複遘其時。前期丙辰,上禦奉天殿,集臣工於庭告以誓命。戊午,出宿齋宮。有司汜掃反土,鄉為田燭,各戒具修,罔敢弗肅。及期行事,百辟卿士,後先駿奔。牲牷肥腯,圭幣溫致,器用質雅,酒齊芬,樂舞具舉,升煙上聞。皇心內外,質文兩盡。上帝居歆,福祿攸降。既竣事,禮部尚書陶凱、工部尚書黃肅、工部待郎牛諒、晉府參軍熊鼎、磨勘司令吳雲、兵部郎中劉嵩、工部主事周子諒、秘書監丞陶誼、晉府錄事張孟兼、吳府錄事吳從善,咸謂皇帝升中于天,國之大典,幸際熙明,與於執豆籩之列,不可無篇什以紀慶成,昭示萬世。遂以唐詩「星臨萬戶動,月傍九霄多」為韻,各賦詩一章,而屬濂序之。

  濂聞郊祀之禮,始于有虞氏,至周大備。秦漢以來,浸涉不經,且惑於六天六帝之說,莫之適從。君國子民者,亦罕能躬嚴祀事,往往遣大臣攝之。肆惟皇上,一據《禮經》而洗千古之陋。每歲親升泰壇,昭事上帝,恪恭寅畏,有赫其臨。陰斂陽舒,降甘風雨,覃及寰宇,物無疵癘,行見鳳皇降而龜龍假矣。聲歌之發,茲非其時乎!昔者周人之頌,所謂《昊天有成命》者,郊祀天地也;《思文》者,後稷配天也。二詩辭氣奧密,卒未易曉,然非卜商之序揭其宏綱,後世何自而明之?群公之什,優柔而雅馴,整肅而泰豫,足以美盛德形容而告於神明。善言詩者,謂其有得周人之微旨。所可愧者,濂非卜商之識,僭序作者之意,君子其謂斯何?雖然,一代之成憲,後王之所取法者,其大概亦頗著見於間雲。

  是歲十有二月甲戌朔,金華宋濂謹序。

  ◇昭鑒錄序

  洪武六年三月癸卯朔,上詔秦相府右傅臣文原吉、翰林修撰臣王撰、國子博士臣李叔允、助教臣朱複、秦相府錄事臣蔣子傑、晉府紀善臣呂宗盛、錄事臣杜環、燕府錄事臣張雲翀、吳府錄事臣吳從善、楚府錄事臣王鏞、靖江府錄事臣宋善,類集歷代諸王事實。既受命,乃取東觀諸史,相與研摩,善與惡可為勸懲者鹹采焉。其文蕪事泛,則刪取其大概。或有奢淫不軌,無複人理者,輒棄而不收。越二十又二日甲子,書成,繕寫為二卷。臣原吉等詣闕投進,仍請以太子贊善大夫臣宋濂為之序。上可其奏。

  先是,有詔禮部亦修是書,前尚書臣陶凱、今尚書臣牛諒、主事臣張籌,遂錄為一卷,上塵乙夜之覽。然二書義例本同,無大相遠,臣籌因會稡眾論,合而為一,承詔刻梓以傳,名之曰《昭鑒》,臣濂因得而序之。臣濂欽惟皇上既正天位,即定青宮,眾建諸子為王,作鎮雄藩,於是蔽自淵衷,錫以寶訓。凡箴戒之諄切,禮儀之等第,兵衛之出入,與夫職制、營膳、法律、供用之屬,具錄成書,共一百一十有餘條。然慮其文太繁,前史之事可據以為鑒戒者,多於各條之下微注其綱,而其目則悉載此書,庶幾得以互見。其為聖子神孫建萬世之丕基者,可謂深且長矣。於戲盛哉!

  然代天而理物者,天子也。佐天子謹藩制以壯磐石之宗者,諸王也。天子則元首,諸王則手足,是謂一體者也,其可不同心而同德者乎!昔之賢王有見於此,敬以修身,禮以齊家,政以馭眾,夙夜戰兢,唯恐不能盡屏翰之寄,故祿位傳諸無窮,聲光顯于來世。其或不賢而弗之察,欲縱情逸,且失其秉彝之性,而欲久享爵秩,抑亦難哉!觀錄中所紀,歷歷蓋可數也。傳曰: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又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嗚呼,寶訓具在,赫若日星之臨,覽是錄者,其懋戒之哉,其懋戒之哉!是歲五月三日,臣濂拜手稽首謹序。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集注題辭

  大雄氏所說《阿跋多羅寶經》,凡經三譯。其四卷者,宋元嘉中,中印度求那跋陀羅也。其十卷者,後魏延昌中,北印度菩提流支也。迨至於唐,寶義難陀來自於闐,複以跋陀之譯未弘,流支之義多舛,與僧複禮重翻為七卷,則久視初也。於是判教諸師,提綱挈領,李通玄則以五法三自性、八識二無我為言,智覺延壽則以實相、佛語、心自覺、聖智為言。一則因理以顯事,一則從事以推理,理事兼究,則經之奧義無餘蘊矣。然自菩提達摩東來震旦,謂此經四卷,可以印心,遂授其徒慧可,故宗禪定者,世受其說。而其文辭簡嚴,卒未易通,所以傳之者浸微。至宋,張文定公方平見於南譙,悟其為前身所書,乃以錢三十萬,屬蘇文忠公軾印施江淮間。蘇公親為書之,且記其事。自是流布漸廣。

  雷庵禪師正受,病句讀之難通也,與同袍智燈,據跋陀之本,而參以魏、唐二譯,原其異同,曆疏於經文之下。複稽唐注古本,暨宋僧寶臣、閩士楊彥國之說而折衷之,凡經綸疏錄有涉於經者,亦模其精華附焉,名之曰《楞伽寶經集注》。自慶元乙卯之三月,至丙辰之四月,始克就緒,其用心可謂勤矣。

  且如來說經,不即語言,不離語言。矧此《楞伽》,實詮圓頓,八識洞然,號如來藏。大包無外,小入無內,本性全真,即成智用。觀身實相,與淨名同。若彼二乘,滅識趣寂,譬如迷人,忘己之頭,狂走呼號,別求首領。此乃諸佛心地法門,不假修證,現前成佛。禪宗之要,蓋莫切於此矣。

  或者則曰:西來之宗,一文不設。若謂初祖持此印心,非愚則惑。子不聞達觀穎公之言乎?曰:不然也。佛法隨世以為教,當達摩時,眾生滯相離心,故入義學者,悉斥去之。達觀之言,猶達摩之意也。苟不察其救弊微權,而據以為實,則禪那乃六度之一,先佛所指「持戒」為禪定智慧之本者,還可廢乎?雷庵之注,其有功於禪宗甚大。非上根宿智,不知予言之為當也。

  此經舊嘗刻板姑蘇幻住庵,近毀於火。天界禪師白庵金公,意欲流通,乃購文梓重刻于旃檀林,來征餘為之序。予幼時頗見正平張戒集三譯之長,采諸家之注,成書八卷以傳,大意略同。惜雷庵不及見之。白庵妙悟真乘,旁通儒典,為叢林之所宗師。苟求其說而補入之,則其功又豈不大於雷庵哉!

  ◇劉參軍黃牒跋尾

  西昌劉氏,素號簪纓家,由宋治平元年至鹹淳十年,擢第奉常者八人,與鄉闈之貢者又二十九人。其諱在中字伯正者,凡四被薦送,方登建炎二年進士第,授文林郎、求州錄事參軍。此蓋其九月所受黃敕也。

  宋舊制,告與敕,多兼給。思陵以建炎元年五月一日即位于應天府,戎馬紛紜,庶事草創,其月十七日,始詔文武官,自太中大夫正任觀察使以上,並命辭給告,餘則令吏部具鈔降敕,則當時給敕者頗眾,不特初入官令錄而已。後因臣僚奏請,洊詔已給敕官俟法物成時,逐等依舊給告,則三年三月九日也。

  牒後所書「中太夫守右丞朱」,「中大夫守左丞顏」,而不著其名。朱名勝非,諡忠靖。顏則名岐。蓋元年十一月,思陵注蹕惟揚,越十日,擢岐與許景衡為尚書左右丞。二年五月十三日,景衡罷,而勝非代其位。以月日較之,必知其為二人矣。又書「正議大夫守右僕射」,而不著其名氏,當是黃潛善無疑。或謂為李綱,殆非也。綱自元年七月五日,自右僕射升左僕射。潛善從門下侍郎為右僕射,是月綱即出提舉洞霄宮。二年十二月十九日,潛善始拜左相。此牒給於是歲之九月,其以右僕射系銜,非潛善而何?職事銜之上,三人者並加「守」字。凡階高而官卑者稱「行」,階卑而官高者稱「守」,官階同則無之,此猶循唐制也。

  嗚呼,潛善主和誤國,真奸臣之雄,不足汙君子齒頰。岐亦小人,力党張邦昌,詆綱為金人所惡,不可使秉鈞軸,章至五上而不愧。唯勝非差強人意,律以《春秋》責備之義,亦有不得免焉。區區貴富能幾何?乃無所忌憚,至於如此。墓骨已朽,覽其官氏,人猶指議之,有憤惋不平之氣,果何為者哉?

  參軍八世從孫職方郎中嵩,出此於破壞之餘,潢飾以成卷軸。然自宋迄今,已曆二百四十又五年矣。宋之取士,用辰、戌、醜、未年。建炎二年屬戊申,其秋親試進士,賜李易以下四百五十人及第,出身有差。蓋元年丁未,翠華出幸江南,故無暇及之爾。因並書之,以解讀者之疑雲。洪武五年冬十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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