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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第四十九 章奏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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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晦叔同舉程頤 臣等竊見河南處士程頤,力學好古,安貧守節,言必忠信,動遵禮義。年踰五十,不求仕進,真儒者之高蹈,聖世之逸民。伏望聖慈特加召命,擢以不次,足以矝式士類,禆益風化。取進止。 ▼乞裁斷政事劄子 臣聞兩貴之不能相事,兩賤之不能相使,此乃物理自然,人情之常也。是以聖人立為君臣,使人臣各獻其謀,而人君裁決其是非,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此國家所以治也。若人君不加裁決,使人臣各行其意,則朝夕鬥訟,弱不勝強,寡不勝眾,不則雷同詭隨,屍祿竊位,苟且偷安,以度目前,此國家所以衰也。然人君於是非之間,亦當三思清察,昭然無疑,然後決之。自古興衰治亂,未有不由此塗出也。夫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雖以周公之聖,召公之賢,同輔成王,猶有不悅,況邪正忠佞各有所存者乎? 臣竊惟皇帝富於春秋,太皇太后親臨萬機,事無大小,皆委於執政,垂拱仰成。萬一群臣有所見不同,勢均力敵,莫能相壹者,伏望陛下特留聖意,審察是非。若甲是而乙非,當舍乙而從甲;乙是而甲非,當舍甲而從乙。如此,則群臣莫敢不服,善政日新矣。不然,陛下雖有求治之心,事功無時而成也。況《書》曰「惟辟作福作威」,不可使用人賞罰之柄盡歸執政,人主一不得而專也。取進止。 ▼議可劄子 臣聞古人有言:「謀之在多,斷之在獨。」陛下寬仁,委政群下,或群疑議論難一,儻陛下不決其是非,則爭辯紛紜,無時而息,事功何由可成?臣謹按蔡邕《獨斷》敘漢制,有疑事,公卿百官會議。若台閣有正處而獨執異意者,曰駁議;其合於上意者,文報曰「某官某甲議可。」此所以各盡臣下之所見,而人主亦不失操柄也。今執政之臣雖相與竭力,同寅協恭,若萬一有議論必不可合者,欲乞許令各具劄子奏聞。望陛下精察其是非可否,以聖意決之。或于簾前宣諭,或於禁中批出,令依某人所奏。若群臣猶有固爭執者,則願陛下更加審察,若前來處分果非,則勿憚改為;若灼然無疑,則決行不移耳。如此再思而行,庶幾得盡眾心,事亦少失矣。取進止。 ▼大辟貸配法草 應開封府、諸路州軍奏到大辟罪人,稱是刑名疑慮及情理可憫者,仰刑部、大理寺依條定斷,並坐疑慮可憫條送刑部看詳。如刑名實有疑慮,情理實有可憫,因依申奏取旨。若看詳得別無疑慮及可憫者,即具鈔奏下本處依法施行,不得一概將舊例貸配,破卻律敕正條。仍委門下、中書、尚書省點撿,如有不當及用例破條,奏乞取勘施行。 ▼進孝經指解劄子 臣竊惟自古五帝三王,未有不由學以成其聖德者。所謂學者,非誦章句、習筆紮、作文辭也,在於正心修身、齊家治國,明明德於天下也。恭惟皇帝陛下肇承基緒,雖年在幼沖,而執喪臨朝,率禮弗越,體兒尊嚴,舉止安重,顒顒邛邛,有老成之德,華夷瞻仰,無不愛戴。此乃聖性自然,不聞亦式,實天祐皇家,宗廟社稷生民之盛福也。然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儻複資學問以成之,則堯舜禹湯文武何遠之有?伏見近降聖旨,過冬至開講筵。臣竊以聖人之德無以加於孝,自天子至於庶人,莫不始於事親,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誠為學所宜先也。臣向不自揆,嘗撰古文孝經指解,皇祐中獻于仁宗皇帝。竊慮歲久遺失不存,今別繕寫為一冊上進,伏乞聖明少賜省覽。取進止。 ▼辭特轉官第一劄子 臣伏睹中書錄黃,奉聖旨,神宗祔廟畢,執政官依故事轉遷,以臣為正議大夫者。臣竊惟英宗皇帝親政之初,以宰臣韓琦等於嘉祐之末有定策大功,保祐聖躬,濟於艱難,故各特遷一官。今陛下以神宗皇帝大漸之際,宰臣蔡確等啟迪聖心,建立儲貳,傳授大寶,各特遷一官,固亦其宜。臣當是時,方閒居西京,憑幾末命,非所預聞,豈得與確等同受褒賞?且國家名位,本以酬功報德,不可但以祔廟禮畢,檢舉故事,虛有授受。況臣于登極之初,已蒙覃恩改官,今曾未踰年,安敢再叨殊渥?縱臣貪冒,不知愧恥,天下之人其謂臣何?所有授正議大夫告身,臣不敢祗受,伏望聖慈特賜寢罷。取進止。 ▼辭官第二劄子 臣於今月十一日伏睹中書錄黃,蒙恩除正議大夫。臣於十二日具劄子奏,以蔡確等啟迪神宗皇帝建立儲貳,傳授大寶,宜遷一官。臣閒居西京,非所預聞,所有正議大夫告身,臣不敢祗受。自後未聞降出。至十四日,准閣門告報,令臣受上件告身。臣竊惟富弼輔佐三朝,名德老成,當嘉祐之初,亦是定策之臣,但以不預顧命,懇辭甚至。如臣才德比于富弼,無能為役。當建儲顧命之際,臣為庶僚,在外,初不預聞,豈敢止因祔廟,隨例遷官?凡為政之要,惟在賞功罰罪。臣忝備執政,無功受賞,將何以裁抑他人?所有新命,伏望聖慈特賜寢罷。取進止。 ▼革弊劄子 臣伏見陛下自臨政以來,夙夜孜孜,以愛百姓、安國家為事。蓋善治疾者,必究其所來,攻其所急,救之欲速,去之欲盡。臣觀今日公私耗竭,遠近疲弊,其原大概出於用兵。夫兵者兇器,天下之毒,財用之蠹,聖人除暴定亂,不得已而用之耳。自有唐中葉,藩鎮跋扈,降及五代,群雄角逐,四海九州,瓜分糜潰,兵相吞噬,生民塗炭,二百餘年。太祖受天明命,四征弗庭,光啟景祚。太宗繼之,克成厥勳,然後大禹之跡,悉為宋有。於是載戢干戈,與民休息,或自生至死,年及期頤,不見兵革,吏守法度,民安生業,雞鳴狗吠,煙火相望,可謂太平之極致,自古所罕侔矣。及神宗繼統,材雄氣英,以幽薊雲朔淪於契丹,靈夏河西專於拓跋,交趾、日南制于李氏,不得悉張置官吏,收籍賦役,比于漢、唐之境,猶有未完,深用為恥,遂慨然有征伐開拓之志。 於是邊鄙武夫窺伺小利,敢肆大言,秪知邀功,不顧國患,爭賈餘勇,自謂衛、霍不死。白面書生,披文按圖,玩習陳跡,不知合變,競獻奇策,自謂良、平更生。聚斂之臣,捃拾財利,剖析秋毫,以供軍費,專務市恩,不恤殘民,各陳遺利,自謂研、桑複出。誤惑先帝,自求榮位。於是置提舉官,強配青苗,多收免役,以聚貨泉。又驅畎畝之人為保甲,使舍耒耜,習弓矢。又置都作院,調筋皮角木,以多造器甲。又養保馬,使賣耕牛,市駔駿,而農民始愁苦矣。部分諸軍,無間邊州內地,各置將官以領之,自軍州總管、鈴轄、都監、監押,皆不得關預。舍祖宗教閱舊制,誦射法,効胡服,機械陣圖,競為新奇,朝晡上場,罕得休息,而士卒始怨嗟矣。置市易司,強市搉取,坐列販賣,增商稅色件及菜果,而商賈始貧困矣。 又立賒貸之法,誘不肖子弟破其家。又令民封狀增損以買坊場,致其子孫鄰保籍沒貲產,不能備償。又增茶鹽之額,賤買賣貴,強以配民,食用不盡,迫以威刑,破產輸錢。又設措置河北糴便司,廣積糧谷於臨流州縣,以備饋運。教兵既久,積財既多,然後用之。而承平日久,人已忘戰,將帥愚懦,行伍驕惰,加以運籌決勝者,乃浮躁巧偽之士,不知彼已,妄動輕舉,是以頓兵靈武,力疲食盡,自潰而歸。執兵之士,荷糧之夫,暴骨塞外,且數十萬。築堡永樂,怠忽無備,縱寇延敵,闔城之人翦為魚肉,曾未足以威服戎狄,而中國先自困矣。 先帝深悔其然,厭截截諞言,思番番良士,未及下哀痛之詔,息兵富民,奄棄天下,此臣所為痛心疾首,泣血追傷者也。伏惟皇帝陛下肇承基緒,太皇太后同聽庶政,首戒邊吏無得妄出侵掠,俾華夷兩安。今契丹繼好,秉常納貢,乾德拜章,征伐開拓之議,皆已悉矣。則此置提舉官,散青苗,斂免役錢,點教保甲,置都作院,養保馬將官,市易司封狀買坊場,增茶鹽額,措置河北糴便司,皆為虛設。 陛下幸詔臣民各言疾苦,其已至者千有餘章,未有不言此數事者,足知其為天下公患,眾人所共知,非臣一人之私言也。利害著明,皎如日月,何所複疑?而群臣猶習常安故,憚於更張,雖頗加裁損,而監司按堵,將官具存,保甲猶教閱,保馬猶養飼,邊州屯成不減,軍器造作不休,茶鹽新額尚在,差役舊法未複,是用兵雖息,而公私勞費猶未息也。如此因循,不知改轍,數年之後,萬一遇水旱大饑,盜賊群起,其為國家憂患,豈敢盡言哉! 伏願陛下斷自聖志,凡王安石等所立新法,果能勝於舊者則存之,其餘臣民以為不如舊法之便者,痛加厘革。雖非一日可行之事,欲乞陛下宣論執政,令因臣民上封事,熟議利害進呈,以聖鑒裁決而行之。昔夏遵禹訓,商用湯法,周循文、武之典,蓋創業垂統之王,貽厥孫謀,後世所宜謹守,不可失也。若凡百措置,率由舊章,但使政事悉如熙甯之初,則民物熙熙,海內太平,更無餘事矣。議者必曰:「革弊不可倉猝,當徐徐有漸。」此何異使醫治疾,而曰「勿使遽愈」,且勿除其根原使盡也。其為醫者謀則善矣,其為疾者謀奚利哉?取進止。 ▼辭轉官第三劄子 臣伏奉詔書,以臣辭免恩命,所請宜不允者。昔英宗皇帝入承大統,宰臣韓琦等實有定策之功。又踐阼之初,聖躬違豫,慈聖光獻皇太后權同聽政,琦等盡忠竭力,亦不為不至。及英宗皇帝專制萬機,褒賞琦等,各遷一官。臣時為諫官,猶曾上言,以近歲官冗賞濫,兩府大臣,陛下即政之初,宜懲革斯弊。今自于期年之間,連並遷官,則難以禁它人之幸進者,恐宿衛將帥、宗室外戚、四方藩鎮、內侍近臣,皆有冀望。至時陛下亦不能裁抑,兩府亦不敢輒奏。當是時,英宗皇帝雖不收還恩命,而富弼亦有定策之功,自以不預顧命,力辭甚苦。況臣既不預定策,又不預顧命,豈可來自冗散之地,遽與輔臣同賞?且臣昔日在人則言其不可受,今日在己則受而不辭,顧行複言,能不自愧?所有告身,臣不敢祗受。伏望聖慈矜察,特賜寢罷。取進止。 ▼辭官第四劄子 昨蒙恩除臣正議大夫,臣三具劄子及簾前面陳至懇,終未賜開允。臣夙夜愧恐,不能自已。臣切以為政之要,惟在於賞功罰罪。賞不當功,則徼幸競進;罰不當罪,則善良憂恐,亂之基也。向日神宗大漸之際,臣屏居閭閻,今乃與建儲受遺之臣一例遷官,賞不當功,何以過此?陛下不知臣不肖,使待罪執政,執政當為陛下抑徼幸、惜官職,而身自冒賞,何以表率它人?臣非敢私飾小廉,其志欲為國家慎重名器。伏望聖慈矜察,特寢罷新命,所有告身,臣不敢祗受。取進止。 ▼辭官第五劄子 臣准閣門告示,以臣累上章辭免新命,已降批答不許,所有告身,可告示早令祗受者。臣竊惟無功受賞,士之所難。究觀英宗皇帝、神宗皇帝即政之初,褒賞大臣,皆以定策受遺之功,非因祔廟禮畢。臣既非定策,又不受遺,實難虛受。至於政事日新,皆陛下聖明,眾賢協力,在臣一人,何能禆益?而無名冒賞,惟恐有玷清朝。所有告身,臣不敢祗受,伏乞早賜寢罷。取進止。 ▼乞罷免役錢依舊差役劄子 〔二十二日。尋得旨,依奏。〕 臣竊見免役之法,其害有五:舊日差役之時,上戶雖差充役次,有所陪備,然年滿之後,卻得休息數年,管治家產,以備後役。今則年年出錢,無有休息,或有所出錢數多於往日充役陪備之錢者,此其害一也。舊日差役之時,下戶元不充役,今來一例出免役錢,驅迫貧民,剝膚椎髓,家產既盡,流移無歸,弱者轉死溝壑,強者聚為盜賊。此其害二也。舊日差役之時,所差皆土著良民,各有宗族田產,使之作公人管句諸事,各自愛惜,少敢大段作過,使之主守官物,少敢侵盜。所以然者,事發逃亡,有宗族田產以累其心故也。今召募四方浮浪之人,使之充役,無宗族田產之累。作公人則恣為奸偽,曲法受贓,主守官物則侵欺盜用。一旦事發,則挈家亡去,變姓名別往州縣投名,官中無由追捕,官物亦無處理索。此其害三也。 自古農民所有,不過穀帛與力,凡所以供公賦役,無出三者,皆取諸其身而無窮盡。今朝廷立法曰:「我不用汝力,輸我錢,我自雇人。」殊不知農民出錢難於出力。何則?錢非民間所鑄,皆出於官,上農之家所多有者,不過莊田、谷帛、牛具、桑柘而已,無積錢數百貫者。自古豐歲穀賤,已自傷農,官中更以免役及諸色錢督之,則穀愈賤矣。平時一鬥直錢者,不過直四五十,更急則直三二十矣。豐年猶可以糶穀送納官錢,若遇凶年,則穀帛亦無,不免賣莊田、牛具、桑柘以求錢納官。既家家各賣,如何得售?惟有拆屋伐桑以賣薪,殺牛以賣肉。今歲如此,來歲何以為生?是官立法以殄盡民之生計,此其害四也。提舉常平倉司惟務多斂役錢,廣積寬剩,以為功効,希求進用。今朝廷雖有指揮,令役錢寬剩錢不得過二分,切慮聚斂之臣,猶依傍役錢,別作名目,隱藏寬剩,使幽遠之人,不被聖澤。此其害五也。 陛下近詔臣民各上封事,言民間疾苦,所降出者約數千章,無有不言免役錢之害者,足知其為天下之公患無疑也。以臣愚見,為今之計,莫若直降敕命,應天下免役錢一切並罷,其諸色役人,並依熙甯元年以前舊法人數,委本縣令佐親自揭五等丁產簿定差。仍令刑部檢會熙甯元年見行《差役條貫》,雕印頒下諸州。所差之人,若正身自願充役者,即令充役;不願充役者,任便選雇有行止人自代。其雇錢多少,私下商量。若所雇人迯亡,即勒正身別雇,若將帯卻官物,勒正身陪填。 如此,則諸色公人盡得有根祗行止之人,少敢作過,官中百事,無不修舉。其見雇役人,候差到役人,各放令逐便。數內惟衙前一役最號重難,向日差役之時,有因重難破家產者,朝廷為此,始議作《助役法》。然自後條貫優假衙前,諸公使庫設廚酒庫、茶酒司,並差將校句當諸上京綱運及得替官員,或差使臣、殿侍、軍大將管押,其粗色及畸零,差將校或節級管押。衙前若無差遣,不聞更有破產之人。 若今日差充衙前,料民間陪備亦少於向日,不至有破家產者。若猶以為衙前戶力難以獨任,即乞依舊法,於官戶、僧寺、道觀、單丁、女戶有屋產每月掠錢及十五貫,莊田中年所收斛鬥及百石以上者,並令隨貧富分等第出助役錢,不及此數者與放免。其餘產業,並約此為准。所有助役錢,今逐州樁管,據所有多少數目,約本州衙前重難分數,每分合給幾錢,遇衙前合當重難差遣,即行支給。然尚慮天下役人利害,逐處各有不同,欲乞於今來敕內更指揮行下開封府界及諸路轉運司,謄下州縣,委逐縣官看詳。 若依今來指揮,別無妨礙,可以施行,即便依此施行。若有妨礙,致施行未得,即仰限敕到五日內,具利害擘畫申本州。仰本州類聚諸縣所申,擇其可取者,限敕到一月內,具利害擘畫申轉運司。仰轉運司類聚諸州所申,擇其可取者,限敕到一季內,具利害畫一奏聞朝廷候奏到,委執政官再加看詳,各隨宜修改,別作一路一州一縣敕施行。務要所在役法,曲盡其宜。取進止。 ▼辭免醫官劄子 臣以病在朝假,伏蒙聖慈連日差中使押醫官沈士安、朱有章、楊文蔚、陳易簡等到臣家,各診候留藥。臣上荷大恩,天隆地厚,隕首糜軀,無足論報。然臣竊聞陳易簡見在病假,近皇太后服藥,亦祗應不得。今以臣故,特煩聖旨督迫,令每日一到臣家看候醫治。臣忝為人臣,實不自安。況臣私家亦須更請一醫人,每日診候調理。其陳易簡已知臣脈氣病狀,欲乞特降聖旨,只令臣每日具病狀增減,就易簡處取藥,更不令易簡每日到臣家診候,庶於體分稍得自安。取進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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