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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十四 章奏十九


  ▼上皇帝疏

  月日,具位臣光,謹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

  臣聞《書》曰:「面稽天若。」《詩》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蓋言王者為天之子,不敢不朝夕小心,祗畏其命,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是故《洪範》九疇,以五行為本,言王者當祗順五行之性,內謹五事以治身,外修八政以治國,正五紀以承天序,折衷於皇極之道,登用三德之人,參合以龜筮之謀,察風雨寒燠之來,以省得失,知休咎,導迎五福,避遠六極,此萬世不易之道也。臣不勝狂愚,忘生觸死。

  伏見陛下即位以來,災異甚眾,日有黑子,江淮之水,或溢或涸。去夏霖雨,涉秋不止,京畿東南十有餘州,廬舍沈於深淵,浮苴棲於木末,老弱流離,捐瘠道路,妻兒之價,賤於犬豕。許、潁之間,親戚相食,積屍成丘。既而曆冬無雪,暖氣如春,草木早榮,繼以黑風。今夏癘疫大作,彌沒數千里,病者比屋,喪車交路。至秋幸而豐熟,百姓欣然,庶獲蘇息。未及收穫,而暴雨大至,一晝之間,川澤皆溢,溝渠逆流,原隰丘陵,悉為洪波,一苗半穗,蕩無子遺。都城之內,道路乘桴,城闕摧圯,官府倉廩、軍壘民居,覆沒殆盡,死於壓溺者不可勝紀。耆耊之人,皆言耳目所記,未嘗睹聞。此乃曠古之極異,非常之大災,陛下安得不側身恐懼,思其所以致此之咎乎?

  臣性愚學淺,不足以窺測天意。竊以《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又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然則災異之來,不在於它,苟人心和悅,則天道無不順矣。《詩》曰:「亹亹文王,令聞不已。」又曰:「如珪如璋,令聞令望。」古之聖王,未有不先其令名,而能行其政於天下者也。臣伏見陛下踐阼之初,上自宰輔,次及朝臣,下逮閭閻細民,士伍斯養,無不翕然同辭,稱頌聖德,如出一口。皆雲方今皇族奉朝謁者八百余人,陛下仁孝聰明,為之首冠,知人疾苦,識其情偽,節儉愛物,剛果能斷。既美先帝知人之明,又慶己身逢時之幸,涕泣共談,悲喜相半。

  臣愚以為昔漢惠帝無子,而得文帝,仁儉謙恭,百姓富饒,幾致刑措。昭帝無子,而得宣帝,勤惠明斷,吏畏民樂,號稱中興。然則國無嗣子,而旁親入繼,未必不為天意福祐社稷,而光啟聖賢也。私心自幸,又甚於眾人。俄而聖躬有疾,上下之人思殺身為牲,粉骨為藥,庶祈早瘳,以觀聖政。不意數月之後,道塗之議,稍異於前,頗有謗言,不專稱美。逮乎周歲之外,則頌者益寡,謗者益多。臣竊伏于闕門之外,日聞眾論,不勝悵恨,痛心疾首,晝而忘食,夕而忘寢,為陛下深思其故,終不能明。意者陛下于舉動循守之間,萬一有所未思乎?敢以愚慮言之,蓋有三焉。惟陛下寬其罪,使得畢其辭。
  竊以皇太后仁明之德,爰自先朝,布聞四方,加之保育聖躬,在於繈褓,陛下入承大統,不可謂全非皇太后之力。當陛下初得疾之時,外間傳言皇太后于先帝梓宮之前,為陛下叩頭祈請,額為之傷。如此,豈可謂無慈愛之心于陛下哉?不幸為讒賊之人交相離間,遂使兩宮之情,介然有隙。就使皇太后有不慈于陛下,陛下為人之子,安可校量曲直,遂生忿恨,而於愛恭之心有所不備乎?傳曰:「大德滅小怨。」先帝擢陛下于眾人之中,自防禦使升為天子,唯以一後數公主屬於陛下,而梓宮在殯,已失皇太后之歡心,長公主數人皆屏居閑宮,希曾省見。臣請以小諭大,設有閭裡之民,家有一妻數女,及有十畝之田,一金之產,老而無子,養同宗之子以為後。其人既沒,其子得田產而有之,遂疏母棄妹,使之愁憤怨歎,則鄰里鄉黨之人,謂其子為何如人哉!

  以匹夫而為此行,猶見貶於鄉里,況以天子之尊,為四海所瞻仰哉!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先帝天性寬仁,重違物意,晚年嬰疾,厭倦萬機,遂以天下之事,悉委之兩府。兩府或見有所偏,或意有所私,取捨黜陟,未必皆當。又巧設幸門,進拔所愛,超資越級,欺罔眾人,抑壓孤寒,無所伸愬。及陛下即位,皆謂必能奮發乾剛,昭明君德,收取威福,複還王室,進賢退愚,賞善罰惡,使海內廓然,立見太平。而陛下益事謙遜,深自晦匿,凡百奏請,不肯與奪。動循舊例,不顧事情,謹於細務,忽於大體。知人之賢不能舉,知人不肖不能去,知事之非不能改,知事之是不能從。大臣專權,甚於先朝,率意差除,無所顧忌。或非材而驟進,或有罪而見寬,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

  臣聞《書》曰:「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是以堯稽於眾,舍已從人;舜好問而好察邇言,禹聞善言則拜,湯用人猶已改過。不各此四聖人者,豈其才智之不足哉?然猶孜孜汲汲,下詢愚賤之人者,蓋以四海之廣,萬機之眾,非一人所能獨知,必資天下之耳目思慮,然後能曲盡其理也。陛下聖質雖美,亦當取法於堯、舜、禹、湯。而即政以來,或意有所見,執之不移,如堅守嚴城,禦敵外寇,使群臣之言皆無自而入,殆非所以納百川而成巨海也。孔子曰:「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是故明君之於聽納,無彼無我,無親無疏,無先無後,唯其是而已矣。若重我所有,而輕彼所陳,信其所親而疑其所賤,主先入之言而拒後來之議,則雖有是者,亦不可得而見矣。

  夫人心之所好者,視醜以為美;所惡者,視善以為惡。苟能以平心察之,則是非易見矣。《書》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若必待合於聖意,則悅而從之,不合,則怒而棄之,臣恐讒謟日進,方正日疏,殆非所以增社禝之福也。又國家本置台諫之官,為天子耳目,防大臣壅蔽,朝廷政事,皆大臣相與裁定,然後施行。而台諫或以異議千之,陛下當自以聖意察其是非,可行則行,可止則止。今乃複付之大臣,彼安肯以已之所行為非,而以它人所言為是乎?此乃陛下所以獨取拒諫之名,而大臣坐得專權之利者也。夫以君相之重,何啻泰山,賤臣之輕,何啻雞卵,乃欲相與校其勝負,臣固知其不敵矣。是以四方懷忠之士,願効區區者,皆望風不進,結舌沮氣,此天下所以又失望也。

  凡此三者,在列之臣皆知其不可,而上畏嚴誅,下避怨怒,莫敢以此極言聞于陛下,使海內憤鬱之氣積而不發,宜其有以感動天地之心矣。臣聞天意保佑王者,故為之下災異以譴告之。若王者恐懼修省,則非徒免一時之害,又將有福祿隨之,商之大戊、武丁,周之成、宣是也。若傲忽不顧,非徒為害于一時,又將有危亡之禍,漢之成、哀、桓、靈是也。今災異之來,意者皇天亦將保佑陛下,以成商、周之美乎?臣願陛下上稽天意,下順人心,於此三者皆留聖念。奉事皇太后,愈加孝謹,務得驩心。諸長公主時加存撫,無令失所;總擥大柄,勿以假人;選用英俊,循名責實;賞功罰罪,舍小取大。剗塞弊幸,一新大政。延納讜言,虛心從善,皆行之以至誠,非特為空言而已。

  夫至誠可以動金石,而況人乎?不誠不足以感匹夫,而況天乎?《詩》云:「無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茲。」天雖至高,視聽甚邇,人之所為,發於中心,則天已知之,固不待見其容貌,形於聲音也。陛下果能盡誠於此,則聖德日新,令名四達,人心既悅,天道自和,百穀蕃昌,嘉瑞並至,蠻夷率服,福流子孫矣。臣自知不才,無補朝廷,然不敢遂自塞哩,複有所陳,惟陛下裁察。臣光昩死再拜上疏。

  ▼節用劄子

  臣竊見國家公私窮窘,固非一日。今茲複遇大災,畿內秋田,蕩無子遺,倉廩儲蓄,率多敗壞,府庫錢帛,散用將盡。必恐今冬饑饉甚於去年,軍民嗷嗷,無以賑救,經費不足,重以郊禮。此乃國用危急之時,不可不早以為憂。今取之於內帑,則內帑已虛;收之於外方,則外方已盡;斂之於下民,則下民已竭。不知朝廷將何以為計?臣愚以為若非陛下側身克已,痛自節約,則無以應合天意,感慰民心,使昏墊者忘其悲愁,餒死者無所怨嗟也。

  臣聞節用之道,必自近始。伏望上自乘輿服禦之物,下至親王公主婚嫁之具,悉加裁損,務從儉薄,勿信主者以舊例為言。出六宮冗食之人,使之從便。罷後苑文思院所造淫巧服玩,止諸處不急之役。然後命有司考求在外凡百浮費之事,皆一切除去。群臣非有顯然功效、益國利民者,勿複濫加賞賜。將來南郊,自非犧牲王帛供神之物,其餘青城儀仗之類,止於奉車駕備外飾者,亦令有司與禮官同共參詳減省。臣聞國有凶荒則殺。禮,事天者貴於內誠而賤外物,是故器用陶匏,席用槀秸,況於青城儀仗之類,何為而不可減乎?凡此數者,唯在聖意斷而行之,固不可與庸俗之人執文況例者謀之也。取進止。

  ▼乞轉對劄子

  臣竊見祖宗之時,累曾令朝臣轉對,或遇災異,廣求直言。真宗咸平、景德之間,詢訪尤切,其《詔書》云:「涉詆訐者,固可優容,乏詞藻者,許其直致。」是時群臣上書言事者,曰不下百余封,每戒敕閣門,令疾速進入。又詔樞密直學士馮拯、陳堯叟今詳定以聞。所以然者,不惟考時政之得失,亦以觀群臣之能否也。是故太宗時得寇准,真宗時得張知白,皆因上書言事,驟加擢用,後為宰相,俱著名跡。

  景德元年六月,內出朝士邊肅等二十四人姓名,今於崇政殿引對,在外者驛召赴闕。其後稍稍進用,多為名臣。此皆近事易法者也。陛下踐阼未久,群臣能否,恐未遍知。欲乞依祖宗舊制,每遇內殿起居曰,常令朝臣兩人轉對,其餘在京及外處臣僚,有欲上書言事者,所在官司皆不得壅滯。彼必欣然承命,各竭所懷,然後陛下親加省覽,必有所得。若上書者稍多,陛下不能一一遍觀,即乞擇近臣識慮明達、用心公正者二人,先次看詳,但求理道切當,不取文辭華美,分為數等,各以貼黃節出事宜,置之於前,然後奏禦。陛下更以聖意擇其善者,特令引對,面加詢訪,若實有可采,其所言之事,即為施行。仍於禁中籍記姓名,每遇有重難公事,試委之幹辦,俟果有功効,乃加進用。如此,則天下之才盡在目前,可以器使,雖堯舜之世,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亦不是過也。不然,若但循故事,止作虛名,所上之書,未必省覽,亦無施設,則無益於事,不如不為也。取進止。

  ▼尊號劄子

  〔九月五日。既而群臣五上表,終不允,亦由予當直,面有開陳。〕

  臣聞謙德之美,尊而益光,施之神人,無不悅順。竊見陛下將有事于南郊,群臣循襲故事,請上尊號。以陛下叡智聰明,徽柔懿恭,享茲鴻名,雲何不可?正以屬者暴雨為災,五稼漂沒,編戶失業,籲嗟之聲,盈于道路,迄今未息。陛下當此之際,正宜深自抑損,以承答天譴,慰釋眾心。況尊號非古,近岀有唐。陛下受而有之,不足以褒大聖功;推而不居,足以發揮盛德。所有群臣上尊號表,伏乞陛下拒而勿受,仍令更不得上表。此亦區區微誠,欲禆益萬分之一也。取進止。

  ▼濮王劄子

  臣聞聖人舉事,與眾同欲,故能下協人心,上順天意。《洪範》曰:「三人占,從二人言。」蓋國有大疑,則決之於眾,自上世而然矣。臣伏見向者詔群臣議濮安懿王合行典禮,翰林學士王珪等二十餘人,皆以為宜准先朝封贈期親尊屬故事,凡兩次會議,無一人異辭。所以然者,蓋欲奉濮王以禮,輔陛下以義也。而政府之意,獨欲尊濮王為皇考,巧飾詞說,誤感聖聽,不顧先王之大典,蔑棄天下之公議,使宗室疏屬皆已受封贈,而崇奉濮王之禮至今獨未施行,此眾人所以怫鬱而未為稱愜者也。或者恐陛下未能知二議是非,臣請更為陛下別白言之。政府言:儀禮令文、五服年月敕皆雲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即出繼之子,於所繼、所生皆稱父母。

  臣案禮法,必須指事立文,使人曉解。今欲言為人後者為其父母之服,若不謂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乃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謂其皆不識文理也。又言漢宣帝、光武皆稱其父為皇考。臣案宣帝承昭帝之後,以孫繼祖,故尊其父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為皇祖考,以其與昭穆同故也。光武起布衣,誅王莾,親冒矢石以得天下,名為中興,其實創業。雖自立七廟,猶非太過,況但稱皇考,其謙損甚矣。今陛下親為仁宗之子,以承大業。《傳》曰:「國無二君,家無二尊。」若複尊濮王為皇考,則置仁宗於何地乎?政府若以二帝不加尊號于其父祖,引以為法,則可矣。

  若謂皇考之名亦可施於今日,則事理不侔矣。設使仁宗尚禦天下,濮王亦萬福,當是之時,命陛下為皇子,則不知謂濮王為父為伯。若先帝在則稱伯,沒則稱父,臣計陛下必不為此行也。以此言之,濮王當稱皇伯,又何疑矣?今舉朝之臣,自非挾奸佞之心,欲附會政府,誤惑陛下者,皆知濮王稱皇考為不可,則眾志所欲,亦可知矣。陛下何不試察群臣之情?群臣誰不知濮王于陛下為天性至親,若希旨迎合,不顧禮義,過有尊崇,豈不于身有利而無患乎?所以區區執此議者,但不欲陛下失四海之心,受萬世之譏耳。以此觀之,群臣之忠佞邪正,甚易見矣。臣願陛下上稽古典,下順眾志,以禮崇奉濮安懿王,如珪等所議,此亦和天人之一事也。取進止。

  ▼乞改郊禮劄子

  臣聞古者天子親祀上帝,一歲有九。國朝之制,天子三歲一郊,仍於其間改用它禮者甚眾。豈奉天之意有所倦略哉?蓋事有不得已者也。臣竊見國家帑藏素空,重以暴雨為災,圓丘之側,流潦尚深,青城之材,頗多散失,儀仗法物,損敗非一。今若悉加完葺,恐難猝備。加以冬寒將近,諸營漂沒,失其生業,屋宇敗壞,衣褐俱盡。陛下儻欲別加振救,亦恐失所不支。昔太宗太平興國九年下詔東封,尋以火災而止,更用郊禮。又淳化三年下詔祀圓丘,亦以事故,更用明年祈穀。今災變至大,國用不足,臣謂不可不小有變更。若因茲天譴,隨時損益,以九月、十月之間,於大慶殿恭謝天地,亦足以展純潔之誠,昭寅畏之志,減省大費,安慰眾心,事無便於此者。陛下儻以為可,願決意早行之。取進止。

  ▼辭龍圖閣直學士第一狀

  右,臣准閣門告報,「已降敕命,除臣依前尚書吏部郎中,充龍圖閣直學士,散官、差遣並依舊」者。臣塵忝諫職,於今累年,曾無絲毫禆益盛德,自非聖度含容,豈免誅責?每自循省,心不遑安。向亦屢曾奏陳,乞補外任,天聽未允,黽勉至今,不敢頻有祈請,以取煩瀆之罪。豈意大恩,複加褒進,慚懼失措,若墜冰炭。臣雖庸愚,何敢膺受?伏望聖慈矜憫,曲從所欲,許臣只以舊職知河中府,或襄、虢、晉、絳一州,使竭其駑蹇之分,以酬天地生成之施,臣不勝大幸。所有龍圖閣直學士敕告,不敢祗受。取進止。

  ▼辭龍圖閣直學士第二狀

  右,臣近曾進狀,乞以舊職知河中府或襄、號、晉、絳一州,所有龍圖閣直學士敕告,不敢祗受,自後未奉指揮者。臣伏睹真宗皇帝天禧元年《初置諫官詔書》節文:「候及三年,或職業無聞,公言同睹,移授散秩,仍遣監臨。」臣自嘉祐六年七月初入諫院供職,到今已涉五年。智能淺薄,志氣庸懦,不能闡發大猷,補助聖政,竊祿偷安,虛損歲月,譴黜之典,已為後時。今乃使之叨冒寵名,仍留舊任,臣猶自愧,況於它人?是以瀝懇自陳,庶幾燭察。若朝廷矜其愚昧,未用天禧詔書,特行責降,伏乞依臣前奏,許以舊職知河中府或襄、虢、晉、絳一州,所有除龍圖閣直學士敕告,不敢祗受。取進止。

  ▼辭龍圖閣直學士第三狀

  〔尋得旨免諫職,餘依前降旨揮。〕

  右,臣近兩次進狀,乞以舊職知河中府或襄、虢、晉、絳一州,准中書劄子,「奉聖旨不許辭免,便令受告敕」者。臣承諫職,首尾五年,自國朝以來,居此官者,未有如臣之久。臣資性愚戇,惟知報國,竭盡樸忠,與人立敵,前後甚眾。四海之內,觸處相逢,常恐異曰:「身及子孫,無容足之地。」以此朝夕冀望解去,如處沸鼎之中,思寒泉之救。但以職當言路,不敢無故求出,盤桓強留,以至今日。不意朝廷更加獎擢,授以美職,仍居舊任。既荷寵祿,則卒無得出之期,禍敗罪誅,必不可免。是以人用為喜,臣獨為憂;人用為榮,臣獨為懼。四顧徊徨,無所逃竄。進退失圖,誠可矜哀。儻不訴于君父,使之何所依投?伏望聖慈憫其久在諫職,使得息肩於外,依臣前奏,只以舊職知河中府或襄、虢、晉、絳一州,所有新除龍圖閣直學士敕告,不敢祗受。取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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