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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第三十五 章奏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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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經筵訪問劄子 臣以駑朽,得侍勸講,竊見陛下天性好學,孜孜不倦,然于經席之中,未嘗發言有所詢問。臣愚意陛下欲護群臣之短,恐於應對之際,倉卒失據,不能開陳,稠人之中,受其愧怍。此誠聖心仁恕之極,群臣捐軀,無以報塞。然臣聞《易》曰:「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辨之。」《論語》曰:「疑思問。」《中庸》曰:「有弗問,問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以此言之,學非問辨,無由發明。今陛下若皆默而識之,不加詢訪,雖為臣等疏淺之幸,竊恐無以宣暢經旨,禆助聖性。伏望陛下自今講筵或有臣等講解未盡之處,乞賜詰問。或慮一時記憶不能詳備者,許令退歸討論,次日別具劄子敷奏。庶幾可以輔稽古之志,成日新之益。取進止。 ▼選人試經義劄子 臣竊見國家舊制,資蔭出身人初授差遣者,並令審官院、流內銓試省格詩,或賦或論一首,或五經墨義十道,各從其便。其賦、論、墨義,徒有其名,無人願試,大率皆乞試詩。其間甚有假手於人,真偽難辨。就使自能作詩,辭采高妙,施於治民,亦無所用,不可以此便為殿最。 臣欲乞今後應資蔭出身人初授差遣者,並委審官院、流內銓試《孝經》《論語》大義共三道,仍令主判臣僚更將所對義面加詢問,使之口說。若義理精通者,特為一等,並所試大義卷子保明聞奏。京官與減一任監當,選人並與家便差遣。合入家便者與先次。其義理稍通者依常調,不通者旦令修學,候一周年外再試,必須試中,方得出官。若年四十以上者,即聽依舊制,只寫家狀讀律。如此,則公卿大夫子弟皆向學知道,亦近于先王教胄子之術也。取進止。 ▼論安懿皇劄子 臣聞諸道路,未知信否。或言朝廷欲追尊濮安懿王為安懿皇,審或如此,竊恐不可。陛下既為仁宗後,於禮不得複顧私親。臣先時言之已熟,不敢複煩聖聽。今臣不知陛下之意,固欲追尊濮王者,欲以為榮邪?以為利邪?以為有益於濮王邪?前世帝王以旁支入繼,追尊其父為皇者,自漢哀帝為始,其後安帝、桓帝、靈帝亦為之。哀帝追尊其父定陶恭王為恭皇。今若追尊濮安懿王為安懿皇,是正用哀帝之法也。陛下有堯、舜、禹、湯不以為法,而法漢之昏主,安足以為榮乎?仁宗恩澤在人,淪於骨髓,海內之心所以歸附陛下者,為親受仁宗之命為之子也。今陛下既得天下,乃加尊號于濮王,海內聞之,孰不解體,又安足以為利乎?夫生育之恩,昊天罔極,誰能忘之?陛下不忘濮王之恩,在陛下之中心,不在此外飾虛名也。 「孝子愛親,則祭之以禮。」今以非禮之虛名,加于濮王而祭之,其于濮王果有何益乎?三者無一可,而陛下行之,臣竊惑之。此蓋政府一二臣自以向者建議之失,已負天下之重責,苟欲文過遂非,不顧于陛下之德有所虧損。陛下從而聽之,臣竊以為過矣。臣又聞政府之謀,欲托以皇太后手書,及不稱考而稱親,雖複巧飾百端,要之為負先帝之恩,虧陛下之義,違聖人之禮,失四海之心。政府之臣,秪能自欺,安能欺皇天上帝與天下之人乎?臣願陛下急罷此議,勿使流聞達于四方,則天下幸甚。臣今雖不為諫官,然向日已曾奏聞,身備近臣,遇國家有大得失,不敢不言。取進止。 ▼留呂誨等劄子 臣聞人主患在不聞其過,人臣患在不能盡忠。是故忠直敢言之臣,國家之至寶也。夫以人主之尊,下臨群臣,和顏色以求諫,重爵賞以勸之,群臣猶畏懦而不敢進,又況憚之以威,懲之以刑,則嘉言何從而至哉?竊聞侍御史知雜事呂誨、侍御史范純仁、監察禦史裡行呂大防,因言濮王典禮事,盡被責降,中外聞之,無不駭愕。臣觀此三人,忠亮剛正,憂公忘家,求諸群臣,罕見其比。今一旦以言事太切,盡從竄逐,臣竊為朝廷惜之。 臣聞人君所以安榮者,莫大於得人心。今陛下徇政府一二人之情,違舉朝公議,尊崇濮王,過於禮制。天下之人,已知陛下為仁宗後,志意不專,悵然失望。今又取言事之臣群輩逐之,臣恐累於聖德,所損不細,閭裡之間,腹非竊歎者多矣。況純仁、大防皆陛下簡拔于眾人之中,任以為耳目之臣,蓋取其忠直,非取其阿諛也。純仁、大防亦欲竭誠盡節,以報陛下之知,故敢不附政府,侃然正論。今更以此獲罪,則陛下于群臣之中,尚誰親哉?若使忠直日退,阿諛日進,則陛下何以複知臣下之善惡,政事之得失?如此,殆非國家之福也。伏望聖慈亟令誨等還台供職,則天下翕然皆歌陛下之聖明,雖禹之樂聞善言,湯之改過不吝,不足過矣。不則旦為之別改近地一官,亦可以少慰外人之心也。 ▼留傅堯俞等劄子 臣近曾上殿,蒙聖恩宣諭以濮王稱親事,雲此「親」字,官家亦本不欲稱,假使只稱濮王與仙遊縣君,有何不可?臣乃知陛下至公,本無過厚於私親之意,直為政府所誤,以致外議紛紜。必謂旦夕下詔罷去親名,其已出臺官,當別有除改,見在台官,亦優加撫諭,使之就職。昨日忽聞侍御史知雜事傅堯俞知和州,侍御史趙鼎通判淄州,趙瞻通判汾州,中外之人,無不驚愕。此蓋政府欲閉塞來者,使皆不敢言,然後得專秉大權,逞其胸臆。 臣竊惟陛下春秋方壯,聖性欽明,而今日獨取拒諫之名,受孤恩之謗,違天下之望,失人主之權,止於遂政府數人很心而已,不知于陛下有何所利而為之?臣不勝區區,深為陛下痛惜。伏望陛下勿複詢於政府,特發宸斷,召還堯俞等,下詔更不稱親。如此,則可以立使天下憤懣之氣化為歡欣,誹謗之語更為謳歌矣。取進止。 ▼乞與傅堯俞等同責降劄子 臣昨任諫官日,與其餘台官等同共論列濮王典禮不宜稱尊號及皇考事,前後非一。臣尋蒙恩改龍圖閣直學士,臣屢曾辭免,乞以舊職知河中府等一處,朝廷不許,止免缺職。今同知諫院傅堯俞,禦史知雜事呂誨,侍御史范純仁、趙鼎、趙瞻,監察禦史衷行、呂大防,並已責降。若所言濮王事合於典禮,則堯俞等不當竄逐;若所言非是,則臣不宜獨免。況同時台諫官竄逐已盡,臣實無顏尚居故位。同罪異罰,有累公朝。伏乞與傅堯俞等一例責降。取進止。 ▼居家奏狀 右,臣今日上殿,已曾面奏,為先任諫官日言事不當,乞賜責降。見居家待罪,自今月十二日已後,不敢赴起居,所有本職公事,亦不敢管勾。謹具狀奏聞。謹奏。 ▼第二劄子 臣於今月十一日上殿,以先任諫官日論列濮王事不當,乞賜責降。陛下令納下劄子,不送中書。臣以負罪在身,不可苟免,若不得臣劄子,中書無以進呈行遣,遂於次日具錄劄子副本,繳申中書。臣又有此固違聖旨之罪,乞付外施行,早賜責降。取進止。 ▼第三劄子 臣於今月十一日上殿,乞與傅堯俞等一例責降。十三日又曾自陳固違聖旨之罪,至今未奉指揮。臣向于陛下即位之年四月二十七日,已曾上疏豫戒追尊祖父之事,及政府請議濮王典禮,陛下令候過仁宗大祥別取旨。臣與傅堯俞甫過太祥,即詣政府,白以為人後者不得顧私親之議。及詔兩制禮官同共詳定之日,臣又獨為眾人手撰奏草。若治其罪,臣當為首。其呂誨等並系後來論列,已蒙譴逐,況如臣者,豈宜容恕?縱陛下至仁,特加保庇,臣能不愧於心?伏望聖慈依臣前奏,早賜責降。其向所上疏,竊慮年月稍久,禁中遺失,今別錄進呈。取進止。 ▼第四劄子 臣自今月十一日以來,已曾三次奏乞與傅堯俞等一例責降,未蒙開允。今又准中書劄子,以侍講錢象先奏,乞催臣依舊赴經筵供職,奉聖旨,令臣疾速朝參供職者。臣仰荷大恩,所宜奔走奉承詔旨。然臣退循義理,有所未安,是以不敢苟貪榮祿,至重有敷陳。臣與傅堯俞等七人同為台諫官,共論濮王典禮。凡堯俞等所坐,臣大約皆曾犯之。今堯俞等六人已蒙聖恩,盡得外補,獨臣一人尚留闕下。使天下之人皆謂臣始則唱率眾人,共為正論,終則顧惜祿位,苟免刑章。臣雖至愚,粗惜名節,受此指目,何以為人?非徒如是而已,又使譏謗上流,謂國家行法有所偏頗。臣是用晝則忘餐,夕則忘寢,入則愧朝廷之士,出則慚道路之人,藐然一身,措之無地。雖知違犯天威,負罪愈重,豈敢更複朝參供職?伏望聖慈曲垂矜察,依臣前奏,早賜責降。取進止。 ▼請不受尊號劄子 臣聞王者父天母地,子育黎元,嚴恭鬼神,畏懼災異,故能安靖國家,饗有多福,自生民以來,不易之道也。天雖至高,視聽甚邇,朝夕不離王者左右,順吉逆凶,應若影響。此乃《詩》《書》所載,聖人所言,豈可謂之漠然無知而簡忽不顧哉!臣伏見陛下踐阼已來,太陽侵色,中有黑子;大風晝晦,冬溫無冰,連年大水,漂沒廬田。以至今歲,災異尤甚。慧星彰見,光炎隆熾,朝東暮西,連月乃滅;飛蝗害稼,日有食之。加之陝西、河東,夏秋乏雨,禾既不收,麥仍未種,婦子恓惶,流離滿路。西戎內侮,邊鄙未安。當此之際,群臣宜勸導陛下以祗畏天命,勤恤民隱,克己謙約,博求至言,以消複變咎,延致善祥。而朝廷晏然,曾不為意。或以為自有常數,非關人事;或以為景星嘉瑞,更當有福。今者又有佞臣建議,請上尊號,其為欺蔽上天,誣罔海內,孰甚於此!是使上帝鬼神怫鬱不懌。自拜表以來,陛下嬰此疾疹,久而未愈,此皆群臣謟諛之罪,陛下豈得不省寤而深思哉?臣不勝區區忘生觸死。 伏望陛下自以聖意止群臣所上章表,卻尊號而勿受,更下詔書,深自咎責,諮謀四方,廣開言路,求所以事天養民、轉災為福之道。俟聖體康復,政化流通,天時豐穰,人心悅豫,然後推崇徽稱,何晚之有?如此,庶幾上帝收還威怒,福祿大來,聖躬和平,勿藥有喜,群生百姓,莫不幸甚。況陛下向者郊禮之前,辭尊號不受,天下稱誦盛德,至今未已。然則是棄虛名而得實名,舍虛美而取實美也,于陛下何損焉?臣荷國大恩,承乏侍從,誠見近日群臣皆以言為諱,入則拜手稽首,請加鴻名;出則錯立族談,腹非竊笑,終無一人為陛下正言其不可者,臣竊痛之。是敢妄進狂瞽,惟聖明采察。取進止。 ▼議祧遷狀 右,臣准學士院告報,以大行皇帝神主祔廟,僖祖神主當遷夾室,准朝旨,令待制以上同議者。臣先於嘉祐八年仁宗祔廟之時,已曾與龍圖閣直學士盧士宗上言僖祖當遷夾室。當時議臣皆以為不然,朝廷遂從眾議。臣謹案《王制》稱「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明太祖之外,止有三昭三穆而已。是以前代帝王于太祖未正東向之時,大率所祀不過六世。若僖祖於今日方議祧遷,則是太祖之外,更有四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八,不合先王典禮,難以施於後世。臣愚以為仁宗祔廟之時,僖祖已當遷於夾室。今大行皇帝祔廟,順祖亦當遷於夾室。臣既承詔旨,令得與議,不敢不盡所見以對,伏乞朝廷更賜詳擇。今錄嘉祐八年奏議一本。謹具狀繳連奏聞,伏候敕旨。 ▼辭翰林學士第一狀 右,臣竊聞已降敕告在閣門,除臣翰林學士者。臣聞人臣之義,陳力就列,不能者止。臣自從仕以來,佩服斯言,不敢失墜。頃事仁宗皇帝,蒙恩除知制誥。臣以平生拙于文辭,不敢濫居其職,瀝懇固辭。仁宗皇帝察其至誠,遂賜開許。今翰林學士比于知制誥,職任尤重,固非愚臣所能堪稱。聞命震駭,無地自處。況臣于先皇帝時,以久官京師,私門多故,累曾進狀,乞知河中府或襄、虢、晉、絳一州。後值國有大故,及所修《君臣事蹟》,並未經奏禦,以此未敢更上文字。日近方欲再有陳乞,不意忽叨如此恩命。臣雖頑鄙,粗能自知,非分之榮,必不敢受。伏望聖慈察臣非才,不堪此任,特賜哀矜,遂其微志,許以舊職知河中府或襄、虢、晉、絳一州。若此數處無闕,即乞於京西、陝西路除一知州差遣。如此,則上不累公朝之明,下不失私家之便,誠為大幸。幹冒宸嚴,臣無任惶恐懇切之至。謹具狀奏聞,伏候敕旨。 ▼第二狀 右,臣近於閏三月二十九日曾進狀辭免新除翰林學士恩命,乞一知州差遣,至今未奉朝旨者。臣竊以唐室以來,士人所重清要之職,無若翰林。自非天下英材,聲稱第一,詳識典故,富有文章,雖欲冒居,豈厭眾意?臣稟賦頑鈍,百無所堪,在於屬辭,尤為鄙拙,安敢強顏,輒為此職?人雖不言,能不內愧?是用輸肝瀝膽,貢實自歸。惟仁聖鑒其中悃,力小任重,慚懼交攻,坐炭履冰,未足為諭。特遂所志,使之自安。天地至恩,無以過此。所有翰林學士敕告,臣不敢祗受。伏乞依臣前奏,只以舊職于晉、絳或京西、陝西路除一知州差遣。幹冒宸嚴,臣無任惶恐懇切之至。 ▼第三上殿劄子 臣近蒙聖恩,除翰林學士,已曾兩次進狀辭免,乞一知州差遣,奉聖旨不允,令便授敕告者。臣非不知美官難得,詔旨難違,然所以須至再三煩瀆天聽者,誠以臣之材性,各有短長,人君當量能授官,人臣當陳力就列。如此則事無曠廢,上下得宜。臣自幼少以來,雖稍曾讀書,而稟性愚鈍,拙于文辭。若使之解經述史,或粗有所長,至於代言視草,最其所短。今若苟貪榮寵,妄居此職,萬一朝廷有大號令,或除拜稍多,臣才思竭涸,必至閣筆。縱使勉強得成,其鄙惡必甚。以之宣佈四方,使共傳笑,豈惟彰微臣之醜,亦恐為朝廷之羞。此臣所以寧犯譴怒之誅,而不敢當清華之選者也。 陛下若察其至誠,知非矯飾,特賜哀矜,寢罷新命,則是掩臣所短,全臣所長,生成之恩,孰大於此?況臣自通判並州得替,住京十有餘年。去歲兄裡身亡,遺孤無人照管。臣累曾奏先帝,乞家便一官,亦蒙聖恩許候修書略成規矩,即除外任。無何,先帝奄棄天下,臣哀荒失圖,未敢敘陳。近方欲具所修《前漢紀》三十卷先次進呈,然後以私懇上幹陛下聖聽,不期忽有今茲恩命,誠非愚臣本心所願。憂惶局蹐,無所容措。伏望聖慈依臣前奏,只以舊職于晉、絳或京西、陝西路除一知州差遣。所有翰林學士敕告,臣不敢祗受。取進止。 ▼王陶乞除舊職劄子 臣昨日召對,蒙聖恩賜示以吳奎所上劄子,為直除王陶翰林學士,家居待罪事。臣尋已曾據所見敷奏。陛下始欲止還陶舊職,後又欲與陶侍讀學士。臣當時怱遽未有以對。退為陛下經宿思之,侍讀學士與翰林學士資級略同,若授陶此職,臣恐奎尚未肯起。陛下新即尊位,大臣屢有不安其位者。奎素有質直之名,萬一因此激發,舉動更有過當,若亟行罷免,則深失士大夫之望;若屢詔不起,則愈損陛下之威。況陶本以言事不聽,辭免台職,待罪之際,若更加以美官,臣竊料陶亦不敢受。欲望聖慈止還陶未作禦史中丞時舊職,則奎前者已經商量,不敢不起。陶既是舊職,受之亦安,庶免更有紛紜,重傷朝廷大體。臣蒙陛下虛已下問,愚慮竊以此為便,不敢不奏,乞賜詳擇。取進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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