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錢謙益 > 錢謙益文集5 | 上頁 下頁 |
與吉水李文孫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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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文公神道之文,去歲克期下筆。偶遊陪京,見一二野乘禆史記載,甲申議南遷事,不考核忠文建議固守分封之始末,猥與倉皇避敵、委棄廟社者同類而共列之。彼援據者,即一時私家撰錄。起居召對之文,陰推陽附,巧借山鬥巨公以張皇手目,豎儒小生不能通曉國家大計與大臣元老建置興複之本謀,以目借目,以耳食耳,目蕭蘭為同心,混薰蕕於一器,訛繆流傳,將使百世而下,丹青無稽,涇渭莫別,良可歎也,良可慮也。循覽行狀,文直事核,大闡定哀之微詞,一洗陽秋之曲筆。幸哉!忠文有後,吾可借手以告成矣。 然而命筆之期,所以遷延改歲者,以斯文之作,殊非聊爾。用以證明信史,刊定國論,其考訂不得不詳,而敘述不得不慎也。狀所載監撫二疏備矣,第未詳初疏在某月某日,次疏在某日。詞臣南遷之疏,相去又幾日,此大事也,須用史家以日系月、以事系日之例,時日分明,奏封隔別,則同堂共事,交口合喙之心跡,可不辨而了然矣。龍胡既逝,螭頭不存,造膝之談,憑幾之語,人為增損,家為粉飾,今當就彼記注,確為箋疏,無令暗中摸索,移頭改面。即弘光詔書罪狀,光時亨之語,未嘗以南遷一議通指兩家可覆視也。時亨脅上之疏,或言傳斥南遷,或言並攻監撫,當日簡牘,具在不可矯誣,此亦時事相關,當並為條析者也。 嗟乎!一代表儀,千秋知己,忠文往矣,寧有斯人七尺未亡,三寸猶在,倘其鯁避,氣焰回互,忌諱黎丘之鬼,語笑扶同恒思之叢,形影假借,馴致孔墨齊驅聃非合傳,千秋青史,爚亂自我,何以逭于昌黎,人禍天刑之責乎? 古人作史,期於直書,其文必先年經月緯,巧偽滋多,口眾我寡,或有掛漏,反貽口實。是以臨文思懼,泚筆而不敢舍然也。伏望為我再考掌故,重核闕遺,旬月之間,詳書見示,請以發函之日為授簡之辰,俾得策勵衰遲,抖擻翰墨,發攄肺腑之菀,除史乘之災青,庶幾金石之托不愧後死,抑亦可以有辭於汗青也。又若皖城之役,單騎入左營,保全東南半壁,此事尤為奇偉,當時奏報書尺,處分條畫之詳,更欲詳悉訪求,以供撰述。古人如司馬韓歐論次此等事情,必須委曲描寫,使百世而下,鬚眉咳唾,一一如見,不應草草命筆也。惟足下重圖之。僕今年餘殃未盡,長孫夭折,一切世事冰銷灰冷,獨未能忘情。此文為餘生未了公案耳。孟昉郵筒,往來多便,幸無金玉爾音,某再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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