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二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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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緣見怪物的嘴唇甚厚,裡唇皮上下生有不少隆起的肉圈,並還大小伸縮,無不如意,靈活非常。上下顎骨也似可以伸縮。東西無論大小,先用獨具的真氣猛吸,到了口邊,上下裡唇皮立翻向外,由上面肉圈吸盤將其緊緊吸住,和粘住一樣。上下利齒隨即前伸,一齊啃咬。無論人獸,只被吸去,絕無倖免。正覺兇惡奇怪,向樹後的黑摩勒指點述說。不料怪物竟會還敬,相隔既近,來勢又急又准。清緣正在側臉說話,一時疏忽,沒防到有這等猛惡。如非幼得仙傳,耳目靈警,一聽轟的一聲,不及回看,先自飛起,幾被那木樁打個正著。就這樣,腿上還中了兩下碎屑,打得生疼,換了常人,必是骨折筋斷。這番形勢比剛才躲那怪物所噴水柱還險得多。那木樁由清緣腳底擦著一列矮樹枝梢向上斜飛,直撞到右側山石上去。只聽刷的一片急音,跟著砰嚓兩聲大震,所撞之處立被撞裂了一大片,碎石紛飛,火星四濺。那木樁也被震裂,散成了好幾塊。 清緣不由怒起,戟指喝道:「我本心還想容你多活一會,誰想孽畜如此兇惡!」 說時,怪物也是怒無可泄,恨到急處,竟由澗底沿壁走來。這一離水,勢子雖然較慢,卻也不在尋常陸地生物以下。尤其是澗岸皆石,形勢陡峻,怪物長大身重,看去有點費勁,竟能用腳掌踏壁而馳,好似掌心也有極大吸力。六足同馳,晃眼便近岸上。清緣說完前言,方要下手,黑摩勒看那形相滑稽可笑,一面握劍縱身閃避,口喊:「小師姊,容它上來!看它陸地上還有什花樣,再殺不晚。」 話未說完,怪物前身已冒出澗岸一丈五六,只下半身尚附壁上,身上鱗皮亂動,又在蓄力運氣。 清緣知它厲害,又見兩下相隔大近,前半身往前一搭,便可與人挨上。有了前車之鑒,恐防疏失,揚手一道青光飛將出去。那怪物前半身既直且硬,只用力時可以略彎,非到中段不能折轉。此時它身附澗壁之上,頭已冒出老高,無如未當中段可以轉折之處,加之澗壁上半土多石少,且又鬆軟,滿生苔草,不似岸石可以吸住。身重力猛,連上連滑,眼看仇人就在前面,頭卻彎不下,急得六隻腳底亂蹬,不住運氣提力。 好容易將那一片壁土蹬落,後足吸到實處,正準備用那前半長身擺向澗岸,支住身子再往上躥,只稍微冒起二尺,便可報仇雪恨。哪知死星照命。它這裡身方高起數尺,大樹幹也似的前半硬長身子剛待下壓,還未及與仇敵對面,清緣手中的劍恰也飛到,朝怪物攔腰一繞,立作兩段分家。怪物力大絕倫,勢於又猛,加以痛極恨深,一心認准前面仇人,身子一斷,立隨下壓之勢,連甩帶躥,奮力朝前,成一弧形,往清緣飛射出去。 清緣早看出怪物雖極猛惡,氣候未成,內丹又失,伎倆有限。已然誘離巢穴,上了澗岸,不怕它再逃走。憑著師傳飛劍,一下便可了賬。又知怪物已然誘離巢穴,上了澗岸,前身僵直,只要不與怪頭直對,便無足為患,心中拿得頗穩。卻沒防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怪物臨死餘威尚有如此兇猛。眼見來勢萬分急驟,兩下相隔大近,本來多快身法也難躲閃,這一下休說被怪物的頭撞向胸前,一口吸住,咬緊不放,萬無幸理,便被那重逾於斤、又堅又韌、滿布密鱗的怪身當頭壓下,以清緣的功力,縱不一定打成肉餅,也是凶多吉少,受傷決所難免。總算五行有救,怪物被飛劍攔腰斬斷以後,痛急神昏,只顧朝前拼命,用力急躥,去勢本就太猛,加以後半身過於沉重,這一中斷,前半身立輕了十倍,用力再猛,越發輕急,沒有準頭,竟由清緣頭上越過。 清緣立處,正當弧形之中,不特未被壓倒,就連怪物斷身後面帶起的一股瀑布似的碧血,也因飛劍神奇,一繞即斷。怪物躥起大急,快過頭時,血方噴發,再吃斷身一帶,一點不曾沾上。清緣剛指劍光將怪物斬為兩段,猛覺腥風壓頂,面前藍光亂閃,知道不好,再招飛劍回來護身已是無及。百忙中剛把身於往下一矮,趕即往側一閃,猛運內功,將全身真氣貫向右臂,準備萬不得已擋它一下時,耳聽呼的一聲急響,怪身已自頭上飛過,不禁心驚,暗道「好險」。 黑摩勒本照清緣所囑,閃向崖側一塊山石後面,二人相隔只得三五丈,為防萬一,手中靈辰劍並未還匣。旁觀者清,目力又好,一見怪身斬斷,照清緣頭上飛壓下來,知道不妙,偏巧身立較後,迎禦較難,一時情急無計,縱向前去,舉劍往上一撩。不料怪身來勢比他快得多,不等縱起,已由人頭上飛過,只劍上芒尾伸處,撩中了一點後梢。且喜清緣已然脫險,好生欣慰。 怪物目光甚銳,前半段長身本作弧形下射,空中瞥見仇人已在下面飛過,知道撲空,偏又收不住勢,不能回頭反噬。情急暴怒,神志更昏,淩空奮力一挺,同時斷身後梢又吃黑摩勒劍尾光芒撩中,斜斷了一片下去,痛上加痛,身不由己,這一挺愈發加了力量,立由垂虹下射之勢,變彎為直。怪頭往起一昂,筆直往前射去,去勢越發加急。斷梢上面暗藍色的碧血沿途飛灑,所過之處,灑成了一條血路。怪身直躥出去三四十丈。二人恐其靈性未失,忙同趕將過去一看,對面恰有一片平削山崖,怪物正撞其上,崖石被撞裂了一個大坑。怪口如筒,緊緊將石面吸住,宛如釘在上面,又似橫生著一株斷樹幹,絲毫不稍彎斜。 後梢血水仍和湧泉一般突突亂噴。五隻怪眼全都怒凸,依然閃光四射,獰厲怖人。口邊殘石粉裂,已然死去,失了知覺。知是适才痛暈神昏,急怒攻心,見物猛吸亂咬,誤把崖石認作仇敵,緊緊吸住,伸出利牙緊咬,以致石面也被咬碎好些,可是勢大猛急,身已斬斷,只剩一點殘餘本能,任憑頭皮多麼堅強,經此崖石猛撞也禁不住,雖得緊吸其上,心氣一散,咬啃不了幾口,隨即畢命身死。 二人見狀,也自駭然,各用仙劍一陣亂斬,成了一堆肉泥,連石面也一齊削下,由清緣用飛劍就地掘一深坑,將殘屍埋入,上壓巨石。重又趕回澗旁,見怪物下半身斷樁冒出澗岸尚有三尺,六隻富有吸力的怪腳掌依然載著那芋形重軀,緊吸澗岸削壁之上,那中腰轉折之處尚在斷樁之下尺許,正搭緊在岸上,甚是堅牢。黑摩勒為試怪身皮鱗到底有多堅強,隨手拾起一塊碗大石頭,用力照準斷樁打去,只聽搭的一聲,竟未搖動,石塊反被激擲出老遠。怪物後半身子重大,又未移動,腔內鮮血的量更多,只管骨朵朵往上亂冒,噴發不已。血作暗藍,微帶一點紫色,見風落地,立變翠綠。二人當時只覺血色鮮明,翠綠好看,也未在意,又忙著要走,仍由清緣用飛劍將屍身斬落。好在下面澗水甚深,水勢猛急,深山無人,任其擊消化,連埋也未顧得埋。 事完,清緣又將那粒內丹取出,遞與黑摩勒道:「此是芋蜒真靈之氣孕育成的內丹,我聽師叔說大有用處,尤其是辟毒具有奇效,莫要輕覷了它。我們耽延時候不少,無暇詳談,鐵船頭事完,上路再說吧。」 黑摩勒因怪物乃清緣所殺,還欲相讓。清緣執意不收,說道:「物各有主,此寶是你發現。再者,我拿它無什用處,你卻用處甚大。情如一家,無須客套。」 黑摩勒只得接過一看,黃光浮泛,甚是晶瑩,捏去微軟,比前已堅硬許多,輕飄飄的,另具一種從未聞到過的異香,知是異主,隨口謝了,揣向懷中。二人隨即上路,往鐵船頭趕去。 還未走到鐵船頭,二人便由穀口樹隙中,遠遠望見穀盡頭處煙塵溶溶,彩霞彌漫。風向是由穀裡面吹來。谷口一帶時見一縷縷的彩煙搖曳空中,夕陽影裡,五色鮮妍,甚是好看。清緣知是各類蟲蟒所噴毒氣,便對黑摩勒道:「這些煙霧多是奇毒無比,你雖持有辟毒之寶,仍以小心為是。大師姊他們三人,想必是在崖上等候,我們還是由崖上面繞走進去吧。」 說罷,二人便由穀口縱躍上崖,沿崖頂行近中部,往前一看,那條峽谷竟有十幾裡深,當中一片盆地,盡頭處是個死穀。近底十數丈處,兩邊崖勢突然往裡束緊,改成一條直弄。兩邊崖頂齊平相向,漸漸往前高起,直到穀底橫壁,極似兩條船舷。那穀底便是船頭,怪物巢穴似在船頭下面穀底崖洞之中,遠望一大黑洞,四外山石狼藉星列,好似怪物新近才裂山穿穴而出情景。中部盆地大有二三百畝方圓,這時已被蛇蟲猛獸佈滿其上。乍看煙塵浮動,腥血四溢,細一注視,都是各依其類。有的各自盤作一堆,有的各自踞伏地上,行列分明,一齊頭向穀底一面。 最前面是蛇蟒和蜈蚣、贍、蠍之類毒物,野獸行列最後,絲毫不見混淆雜亂,為數之多,直不以數汁。越近中心一帶越密,中心和來去兩條直路卻是空的。最奇怪的是那麼成千累萬、平日彼此單獨相遇便立起惡鬥殘殺的蟲蛇猛獸,同聚集在一個廣場之上,竟會互不相擾,全都靜悄悄的,有如泥塑木雕般,呆列如死。見獸群裡,因為數多,還微聞到一種咻咻鼻息之音,餘下竟聽不到一點別的聲息。中間地上雖無蛇獸盤踞,卻紅紅綠綠散流著好幾灘鮮血,也見不到怪物藏伏何處。玄玉。江、重三人也無蹤跡。 二人心想:這許多蛇蟲猛獸俱都救死不逞,看神氣只是甘心送死,已不會自相殘殺,再起爭鬥,似此靜寂戰慄情景,怪物當已出現,怎會不見蹤影,如說未出,中間地上怎有許多汙血?方自四顧疑怪,猛覺身後微微有人呼喚。回頭一看,正是玄玉藏在身後一株大樹後面,朝著二人直打手勢,令其速往相就。忙同趕過,正要開口詢問,玄玉搖手止住,領了二人一路掩藏著,往附近不遠一塊兀立崖上的怪石後面走去。到後一看,江。童二人也都在彼,面色都成了鐵青,好像大病初愈情景。二人悄問:「怎會在此?怪物出來了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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