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二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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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緣道:「你說得倒容易,可知這東西力氣有多大麼?前面危崖已被它年久撞酥,我們如若近前,崖石再要崩塌下一大片,就許防備不及,受到誤傷。我用飛劍由上面去殺它,未始不能,但是這類東西多半機警,我們不知它那巢穴有多麼深,並加上那麼大的瀑布,若一下殺不死,將它驚走,逃退回洞,便難搜殺。我們立時要起來,不能在此久候。此怪平日封閉泉眼之下,本難出來,今日被你激怒,又將崖石用劍斬裂,加上它一陣發威猛撞,崖石崩裂,門戶已開,出入任便。我們走後,無人能制。這等兇惡的怪物留在這裡,勢必出來害人。照此時情勢,不似崖內有什法力封禁。怪物後半身于必定肥大,急切間鑽不出來。 我們為防崖塌,又不宜過去,所幸它那內丹被你無意中斬斷它的真氣聯繫,如在別人手內,必被它吸收回去。現在我手拿住,便可無慮。湊巧去年冬天,又聽師叔說過此怪來歷,适才被我忽然想起。此怪剛剛猛撞裂石而出,且容它緩一緩氣。我拿這粒內丹一激,它必拼命想奪回去。等它全身出現,再下手去除它。一則免卻此時鄰近崖石驟然崩裂,受了誤傷;二則這東西我雖聽說名叫芋蜓,還未見過,可借此看它是何形相,開開眼界。省得全身未出就一劍殺死,下半身爛在裡面,使泉水中永遠流毒害人,不是更好麼?」 黑摩勒一面把幹衣穿上,一面答道:「那麼堅厚的崖石,雖然崩裂了一些,只是外面皮層,內裡想必更厚。此時上半身已出,再如是懸空在內,用不得力,如何能夠出來?鐵船頭那邊的怪物想已出來,聽雷姑婆口氣,我們五人五方,缺一不可。我們已然耽延了這一會,去遲保不誤事,哪有閒空在此久候呢?」 清緣答道:「無妨。我適在空中遙望,那怪物也許是因洞外還有強敵,或是本來就未到它全數脫困之期,只管放出毒香,引來無數猛獸蛇蟲,本身並未鑽出,此時師姊和江、童二人似在洞側高崖之上守候,先前奔集的那許多猛獸蛇蟲,各和同類整整齊齊分聚在洞外林野之間,惡鬥吞食均還未開頭。我們樂得以毒攻毒,等它自相殘殺,再行除它。反正此怪跑不脫,忙什麼呢?」 說時,對壁怪物已然發黨內丹在敵人手上拿著,越發急怒暴躁,頭和長身不住搖晃,怪口如囊,翁翁開張,口中毒牙峻巉,長舌吞吐,腥涎四流,看去暴躁已極。崖石也隨著怪身晃動,歎歎作響,碎石紛紛碎裂,崩雪也似往澗中墮落下去。只是崖壁太厚,龍口崩裂之處相隔怪物現身的泉眼厚達一丈以外,大體尚是完整,不似就要破崖而出光景。黑摩勒道:「師姊你看,怪物這樣哪能出來?你把飛劍放出,代它裂石開路,不是可以快些麼?」 清緣道:「呆子!我們原料它裡面巢穴太深,另有道路,恐防滑脫了難於搜索。此時放出飛劍,不怕驚走了麼?這東西上身筆直,頭和口都向著天,它高我低,氣吸不到這裡。你如嫌緩,待我將這粒內丹拋起,引它一下試試。如若不行,我再偷偷繞過去,另想法子使它出來。」 說罷,便朝澗側高崖縱去。到了上面,便將手中內丹拋向空中。猛覺一股極大力量對面吸來,那內丹便飛也似急往怪物那一面飛去。清緣知道立處地勢與對崖略微相平,怪物腹中真氣立可吸到,內丹再一脫手,去必更快。故意拋出引逗,暗中早有準備。見狀忙運玄功將手一招,內丹立即停止,不再前進。可是怪物吸力絕大,如非清緣功力頗深,幾乎收它不轉。知道厲害,不敢再試,一手奪下握緊,朝怪物晃了幾晃,藏人身側皮袋以內。戟指大喝:「無知妖孽,你內丹已失,還不出來納命!」 怪物見內丹沒有吸回,始而暴躁,通身亂搖亂晃,口中怒吼了兩聲,忽然靜止,挺立泉眼之中,五隻怪眼頻頻閃動,身卻絲毫未再搖晃,也未再張口狂吸。黑摩勒見怪物仍難鑽出,勢子仿佛有點衰退,正想令清緣繞向崖側下手,怪物忽又五眼齊閉,瞑然若死,遠看便似一根半截樹樁,植立崖口以內。崖石震裂之聲也自停止,只剩殘碎石沙零落下墜。二人俱料它決不如此甘心,必有用意,清緣便沒繞去,仍在觀測。二人目力本強,漸覺怪物神態雖似安靜,身子卻漸由粗轉細,縮小了些。細一注視,竟似往裡吸氣情景,情知有異。 果然,不消半盞茶時,五隻怪眼倏地齊射凶光,怪物身子猛的暴漲。這次搖晃也換了方法,並不似先前那麼渾身搖撼,只把長身挺得又直又硬,先往右一搖,再往左一搖,那崖石龜裂之處,立時凸起了好些處,碎石灰沙又複碎落如雨。口內外石面全都散裂,連泉眼四圍也似起了波動。二人知道時機將熟,忙加戒備。怪物又是左右兩三搖擺,身子向前一俯,緊跟著一聲怪嘯,往起一挺,一片克歎轟隆聲中,怪物竟將身外崖石震裂,拔地而起,帶著崩山也似大堆碎石沙礫,由龍口內躥將出來。一時石水相搏,風濤嘯飛,雜著廣崖崩墜之聲,震動天地,勢更驚人。 二人均是初次遇到這等怪物,清緣以前雖聽師長說過,也只知此怪名為芋蜒,力大兇猛,形態奇詭,口中吸力尤強,能發以擊物,又能隔老遠將物吸進口去。無論飛得多快的山禽,只要經過它的頭上,吃它張口一噴一吸,絕少倖免。相隔十丈以內的人和烏魯,一噴即倒,不死必傷,詳情卻未聽說。知道此怪猛惡非常,又有那長身子,行動也必矯捷,再見出時石破崖崩,聲勢極大,恐其警覺逃遁,暗中雖在戒備,表面卻不露出,欲待怪物離巢稍遠再行下手。 那怪物後身重大,由高崖上躥出,勢子既猛且沉,加上那大一片崩崖墜石一齊下壓,本已擊得澗水齊飛,浪頭高起。崖上原來那道瀑布水勢甚大,因怪物上升,身子恰將出口堵得緊緊。上面涓滴不流,下面的水卻被壓住,無從宣洩。後來前崖崩塌了一片,雖得由上下石隙中激射了些出來,泉眼正路仍被怪身堵死,不能暢流,又以泉脈極旺,怪物性懶喜靜,往時不輕出洞,就出,也只探頭泉眼之上,吸取一些飛鳥,便自退回。及至年久,身越粗大,泉眼中段窄小,將後半身阻住,只有前半勉強可以穿洞而上,頭離泉眼上面地皮還有尺許,休說鑽向崖口,連外面的景物都看不見,於是越來越懶,上來之時更少,如非偶然聞到腥香氣味,動了貪饞之欲,往往終月不上一次。 本來瀑布洪流長年往外噴注,哪經得起怪身長久堵塞?水量愈來愈洪,勢愈猛急。這時堵塞之物一去,崖石一崩,泉眼再吃怪物神力掙破,出口平空加大了數十倍,下面鬱積的水一齊往上怒湧,直似海閘初開、雪山倒塌一般。那大一片崩崖立被撐滿,只剩口外四邊一些碎裂痕跡。洪流直激噴出老遠,方始銀河倒掛,飛舞而下,往澗底瀉去。先被怪物帶出的大片沙石,受了水力沖蕩,滿空亂飛,激射出一二十丈以外。 晃眼之間,點塵不揚,只剩瀑聲雷吼,四山回應,水霧洶漫,澗底駭浪彌湧翻騰,繼長增高。怪物落處正在瀑布後面,只是初躥出時二人看了一眼,其形仿佛一個極大的長錘,後面帶起一條白龍也似的飛瀑,往下飛落。怪物隨被飛瀑遮住前面,不見形影。 正留心觀看間,飛瀑下半的水忽然往外激射,緊跟著,水雲泱莽中,又是一股碗口粗細的橫瀑,水龍也似朝二人立處斜射過來,來勢猛急非常。二人幸是眼快身輕,一見不好,連忙飛身縱開。腳才離地,猛覺寒風凜凜,轟的一聲,那股長約兩丈的筆直水龍已擦身而過。隨聽嚓嚓連聲。二人心驚回顧,見水花四濺中,正對立處的身後,一株半抱粗細的柏樹已被撞折,倒斷下來,旁邊兩三枝山茶小樹也被波及,枝柯撞折了大片。知是怪物口中所噴水箭,必已穿瀑追來。忙再回身向前一看,怪物果然現出全身,五目齊射凶光,怪聲厲嘯,順流駛來。二人這次方得看清下半段形像。 原來那怪物活似一根去了上葉、帶著苗幹的芋頭。通體高約兩丈六七,上身長逾兩丈,約占全體十之七八,形如圓柱,緊皮細鱗,藍光油油,甚是柔韌。下半芋形粗達丈許,鱗片密疊,層次分明,看去十分堅厚。近長幹處卻和上面一樣。底盤下面生著六個怪足,脛甚粗壯、長只尺半,掌卻肥大如扇;前兩對生近中部,後面一對分列兩邊,浮力甚大。那麼沉重長大的身子並不下沉,只憑這六隻怪足踏波而來,其行如飛。近頭丈許,筆直挺硬,只中間有尺許軟處可以折轉,卻似靈活已極。那怪物頭對天生,直禿無頸,不能彎折。此刻急怒交加,怨毒又深,恨不得一口便將敵人咬碎,先前所噴水箭便是落時張口欲吸灌進的瀑布,因恨極仇敵,無從發洩,剛由瀑布中鑽出,亟欲噴氣傷人,無意中連水一齊噴出。怪物頗為靈狡,一下沒有將人噴倒,見相去尚遠,又在澗岸之上,也恐仇敵驚走,暫時反倒住口,打算追上再用全力。無如情急太甚,身還未到,前半直幹先自折倒,目中凶光直注二人,飛馳過去。兩下相隔不過二十多丈,晃眼即到。 清緣欲先試怪物口中吸力到底有多大,方用飛劍削下半段樹樁,一見怪物相去只十餘丈,怪口直對自己,下身不住鼓動,知是運氣欲吸,忙令黑摩勒避開正面,退向一株大樹後面。手雖搭在斷樹樁上,猛覺一股極大的力量迎面吸來,身便不由自己,順勢往前撲去,才知怪物口中吸力大得出奇。心中一驚,忙運玄功將身定住,跟手捧起木樁,還未十分用力,只把手一松,木樁便似彈丸脫手,朝前飛去。這時怪物已自臨近,只因身太長大沉重,澗岸又陡,上來比較費事。以為兩三丈之差,一舉便可復仇,又見黑摩勒閃避,仇人逃走了一個,恐清緣跟著逃走,張口往上便吸。眼看清緣人已前撲,忽又定立不動,心中著忙,用力越猛。不曾想仇人會有這惡作劇,又是初次出世,好些東西俱未見過,勢更急遽,木樁一下撞在圓頭上面,不特不曾躲閃,反誤認著是仇敵,臉上又著了一下重的,越發暴怒,怪口緊緊吸住,一陣發威亂咬。及至嚼了幾口,目光到處,仇人仍立原處未動,方知上當。當下一聲怒嘯,昂首一噴,於是連木樁帶滿嘴碎木塊,立似雨雹一般朝上打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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