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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八


  秦三奎一聽,童興乃大俠彭謙之徒,便知今日之事凶多吉少,這人如無必勝之望決不出場,說不定天山五老俱要到來。雖聽說主人方面也約有不少道術之士,終不能與峨眉、青城兩派中劍仙俠客為敵,況且浙幫一面還有丐仙呂暄、司空曉星等高人在內,都是久聞大名、不曾見過的人物。起初便因冒失趕來,不知雙方頗有能手。因聽臺上兩個無名小輩連勝蔡黨,心想:憑著自己雙鐧,搶先上場將敵人打倒,盡了自己的心,略補前欠人情,見好就收,再行相機進退,免得挨到後面撞上強敵,一個失足,身敗名裂,無法再在汪湖上走動。照此情勢,不特下去萬討不了好,便眼前這個小孩就有許多妨礙。自己有短處在他師父手內,便是必勝都不能和他再打,何況還取不了勝。念頭一轉,立即乘機收風,故意高聲說道:「怪不得,老弟點點年紀,這麼一身好功夫呢!果然我沒看錯了。先前不知道也就罷了,既已知道你是何人門下,如何能和你交手為敵呢?不必你讓,我暫時下去,等別位登場吧。」

  說罷轉身要走。

  童興吃他蒙住,聞言越以為敵人與師父師叔必有淵源,反而不能即勝,也極願他下去,好和別人交手,忙問道:「你既和我師父相識,你貴姓啊?」

  秦三奎道:「我姓秦。煩告令師,就說那年泰安州北關法顯寺老方丈室內所見那人,並沒有忘了他的話,現在做著鏢行生理,向他問候,就知道了。」

  話剛說完,童興瞥見台側過道上走來三人,內中一個正是師父彭謙,忙指說道:「那正是我師父。」

  秦三奎目光到處,看見彭謙正朝自己冷笑,猛然回憶前事,不禁心中一震,暗罵自己:「真個糊塗!明知彭謙要來,竟會年久忘形?還不及早抽身,顧這虛面作什?」

  口答一聲:「再見!」

  匆匆便往左側縱落。

  童興見他走時面容忽變,又往師父來路相反之處縱落,不迎上去相見,心還以為他是花、蔡兩黨約來,不便當眾敘說,故此走開,再一回顧,師父也沒有了影。同來二人,一個是師叔淩風,另一個沒認出是誰,俱都戴有人皮面具,已吃邢飛鼠匆匆趕下迎上西客台去。黑摩勒、祖存周、江明與敵人做三對惡鬥,雖似略占上風,尚未將敵人打敗。自己去了對手,又恐師父到來喚了回去,正恨不能有人上場。獨立台口,待要叫陣,忽見和祖、江二人相持的徐氏兄弟忽然雙雙縱出圈外,口喝:「朋友,你是好的,明年今日,我兄弟在松江西門外荷花洪候教。今天甘拜下風,不和你們打了。」

  祖存周笑道:「賢昆仲本是世家于弟,不是江湖中人,少時這裡便許有一場大兇殺,潔身而退,不蹚這一番渾水,足見高明。這位江兄弟不奉師長之命不能在外隨便行走,去否未定。區區不才,到時定必前往領教好了。」

  說罷,四人一同把手一躬。徐氏弟兄各紅著一張臉,往台下縱去。人還不曾到地,那旁一聲「噯呀!」

  和黑摩勒對敵的神刀於四,忽然撤手扔刀,翻身栽倒。同時台下一片喝罵之聲,縱上一夥人來,口中大罵:「小狗!」

  各舉兵刃擁殺上來。

  童興巴不得有人對敵,首先舉架上前將頭一人敵住,黑、祖、江三人也各上前應敵,雙方連話未說,便打一起。黑摩勒等只得四人,來的敵黨卻有六個。西客臺上諸人一看,對面來的六個敵人也是由外新到,年長的一個約有四十開外,最小的才得十四五歲,俱穿著一色對襟密扣夾小襖,下著夾褲綁腿、黑緞軟底快靴,右手單刀,左手鐵拐,腰帶各種暗器,身手甚是矯健。內中兩個二十上下的矮子,使的一手好地趟刀,功夫尤為精純,面貌神情頗多相像,似是一家兄弟。邢飛鼠憤道:「敵人無恥,講好了一對一,我們只得四人,並還經過久戰,他卻上去六個鼠輩。待我說他幾句,也請兩位上去如何?」

  和大俠彭謙同來的康同笑道:「那是金家六虎,乃湖廣路上有名的綠林人物,本領也還不弱,這都是向例輕易不與同道交往、只兄弟兵同出同入的,不知怎會來此?六賊在江湖上仇人甚多,行事狠毒,橫惡無忌,此番恐是自投羅網,快遭報了。」

  話剛說完,旁坐新來的蒲青、蒲紅,一聽說是湖廣路上的金家六虎,早走了過來,向諸老討令道:「諸位伯叔、大老前輩,這六個惡賊貪財好色,忘恩負義。前數年二家伯因不知那兩個矮賊來歷,見他二人被一夥凶僧圍困,仗義拔刀相助,殺死為首凶僧和德,救了他的性命。只為問出是金家三、四兩虎,當時勸他幾句,面上略有悔色。二賊竟自恩將仇報,乘家伯在衡山祝融峰玄真觀臥病,使出人來兩次毒計暗算,又乘雪夜親身前往行刺。幸是家伯為人機智,事先覺出警兆,故布疑陣,假作人已早走,藏在廟側石窟以內,未遭毒手。候到第三日,雲開雪弄,二賊兩次撲空,去了疑心,誤信家伯真走,才強自掙扎,改裝一教書先生帶病下山,連夜走往江南,方脫毒手。因家伯一向獨來獨往,不肯找人相助報仇,隱忍至今。後來傳到家中,始知此賊惡跡,久意約同弟兄叔伯前往尋他,家伯不許遠離,未得其便。湊巧今日遇上,意欲上臺取那兩賊狗命,不知可否?」

  馬玄子見蒲氏兄弟彬彬有禮,故人之孫,甚是喜歡。但知敵人厲害,蒲氏兄弟年輕,不知武功如何,又不知是否能敵那兩個使地趟刀的對手,便笑道:「賢侄孫只管上前,我老頭子給你看場,不愁你二伯之仇不報。」

  蒲紅接口微笑道:「太世伯厚意,侄孫感謝。不過雙方講好單打獨鬥,這類毛賊不值大世伯汙手,寧可他們不講理,我們打不過,怨自己武功不到家,請大世伯看哈哈好了。」

  馬玄子聽他不願自己暗中助力,一想乃祖在同輩中有名的智勇深沉,他的愛孫如無幾分家傳真實本領,怎會叫他千里遠來,人前丟醜,自己因見賊黨人多逞強,先自違約背禮,又見此子年幼英武,未免心存偏護,不料反被問住。想不到多年未見的老友竟有這等好子孫,勝負不論,即此氣概,已不愧英俠之後,非但不以為忤,反倒歡喜,掀髯哈哈大笑道:「好娃子,真有志氣,不愧名人之後,你弟兄兩個上場去吧,你家傳『中』字決不要忘了。」

  蒲青覺兄弟不應如此說法,恐馬玄子怪他少年狂妄,勁敵當前,勝了還好,如若受傷敗退,拿什顏面見人?方想數責幾句,聽馬玄子如此說法,又是滿面笑容,便沒再出口,只瞪了蒲紅一眼;恭謝指教,同往台下走去。

  馬玄子雖喜蒲氏弟兄膽勇,心終關切,在臺上暗中查看。見二人年紀雖幼,走起路來點塵不揚。腳底也頗穩實,步法雖快,神態卻極從容,到了台下,轉往正面,順著臺階走上,不似別人那樣聚精會神,前進直跳,往臺上縱去,可是人還未到,全神便已遙注臺上敵人。行家眼裡,一望而知精力彌滿,內蘊待發,深得乃祖不矜不浮、守氣惜神、不輕耗費真力、以靜制動、以動擾靜、藏勢蓄機、臨敵戒備、舉輕若重、難敗易勝的家傳心法,固然年輕功候還差,始基已固,就便不勝,也不易敗在敵人手裡。側顧彭謙、淩風、祝三立、司空曉星諸大俠,也在注視點首,相互一笑,默契無言,暗中讚賞不提。

  這時擂臺上四六對打,幾成混戰。黑摩勒等四人大罵:「鼠賊背約犯規,倚仗人多,一樣送死!」

  金家六虎也厲聲答罵:「我們初來,不知什樣規矩。我弟兄兵照例同上,你有一萬人,也是我六人對付。如嫌死不夠數,不會再叫幾個鼠輩上來送死?」

  黑摩勒早就想把新寶劍取出一試,因事先諸老告誡,此劍神物,不到夜來雙方拼鬥混戰,對陣會劍術的妖人已吃諸老分頭敵住,更有師長同在一起,暗中照護之中,不可隨便取用。一則不到時機,恐引眾妖人先發;二則恐引妖邪覬覦,有了疏失難於挽救;再者於理也有不合,所以幾次動念,俱未取用,及見金家六虎倚眾猖狂,意欲乘機取用,拿話擠住敵人,令江明、童興、祖存週三人下去,由己一人應戰,索性讓他六打一,看個厲害,徑將寶劍取出,一兩照面將六虎殺死,再行相機進退。方想開口,蒲氏弟兄恰好走上,一聽六虎正在發狂,蒲紅首先接口道:「誰有你們那麼不要臉!小太爺給你們湊個對兒如何?」

  說罷,二人早把兵器持在手內,各朝兩個使地趟刀的走去。金氏弟兄見有人上來,也大喝道:「這樣一對一,你們不能再說我欺淩孤寡了吧?」

  黑摩勒知道蒲青武功不弱,見他弟兄二人斯斯文文走了上來,一個手持一柄寶劍,一個手持一件似劍非劍似矛非矛的三尖兩刃烏金紮,心想借此看看蒲氏家傳武藝,便大喝道:「六賊且慢動手!既是一對一,休看我們小弟兄義氣,宰起賊羔子來向例誰不讓誰,索性雙方各尋對手,分開了來再打,省得到時爭論。」

  金家六虎中,大虎名叫金剛,最是兇暴,怒喝:「放你媽的屁!我先把你這小黑鬼分屍!」

  黑摩勒笑道:「狗賊莫急,我和你到台後一角清靜地方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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