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二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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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比武力,一兩照面,自問能敵便即交手,否則一任雙方毒打,講究打死不哼一聲。眼力好而又光棍點的,只一對面便分出敵我強弱,更連手都不交,往地下一躺,聽憑敵人處置,直到對方用盡方法,已然血肉糜爛或是暈死過去,總未輸口,中間人也發了話,這才罷手。雖然一強一弱,卻算兩無勝負,而出手的一個無論本領多大,均行撇開,算是被賣打的一個拼掉,當日便不再登場,只能另換別人再上。每遇自己這面武力不濟,多用此法去當掉敵人方面好手。可是這頓打,比起官家非刑還要厲害。雙方仇怨再要一深,更是無所不用其極,一個打輸了,口稍一哼哈,便累全體同丟大人,更不能再施故技,必須以力和人硬當,本是不濟才行此法,自然十九非敗不可,僥倖獲勝,也不光鮮。所以不到萬分無法決不出此,而上去的人,都是千中選一的膽勇敢死之士。 蔡黨這面都料浙幫人才太少,無可奈何出此下策,暗忖:這麼幾根瘦骨頭也敢賣弄?就你們不怕死,當不住我們好手大多,看你能拼掉幾個?何況我們這幾個辣手先就吃不消呢。心存藐視,益發趾高氣揚,來人已然上臺走近身側,還只斜眼瞟著,毫不理睬。阿泉見狀還不怎樣,那同行禿花子首先把怪眼一翻,面帶不屑之容,陰陽怪氣說道:「喂,這頭一場就你們三個出來麼?要盤道,張口;要比武,動手;要比道行,就使出來;要講賣打,就倒下,等七大爺收拾你。要是明白一點,心中害怕,就滾回去,另換幾個皮骨結實點的來,休得呆在這裡裝腔作勢。」 那廣西幫借將鐵手鉤連鬱潮生,年將半百,久在象山老丐葉文生門下,見多識廣,人甚陰騖沉著,早疑心到對方怎麼不濟也有兩個好手,未必頭一場便令死士賣打,雖然狂做,暗中卻留了神,及聽禿丐如此說法,便知料中,敵人好整以暇,並非豁出送死,有意去硬賣強,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立把适才輕視之念去掉。這等局面,對方說話往往難聽,聞言只自打量敵人,心中盤算,少時對付哪一個可操必勝,免得初出場便給師父丟臉,一點也未動火。那五方大歲中的八臂花郎羅洪章和毒蛇神唐阿妹,:一個性如烈火,一個生性毒辣,都是目中無人,驕橫已慣,把來人看得不值半文,如何聽得下這一套大話!羅洪章首先暴怒,喝道:「不知死活的狗仔,竟敢口發狂言!憑你三個狗仔,也不用費什事,怎麼都能取你狗命。」 說罷便要動手。阿泉等三人未及發話,唐阿妹較有心機,見鬱潮生對己使眼色,忽想起對方口出大言,也許有點門道,忙插口攔道:「大哥且慢,叫他通名領死。無論比什麼,由他說,我們全應好了。」 禿丐把禿腦袋一晃,指著鬱潮生哈哈笑道:「你不用朝這兩個死坯擠眉弄眼,你也一樣,不能整身子回廣西。他叫金線阿泉,這是我哥哥黃阿六,我是你禿爺阿七。你們三個叫什麼名字,我們用不著問,不過比什麼還是你們先說的好,要由我們挑,你們更死得快,活不成了。」 羅、唐二人一聽敵人名字甚生,從未聽過,也不知是真是假,同聲怒道:「狗仔既不肯說,那你們就過來一對一個,分開來上好了。」 金線阿泉和黃阿六始終在旁好笑,任憑雙方鬥口,一言不發。待羅、唐二人一說「過來」,黃阿六朝阿泉把嘴一歪,暗示令他對付羅洪章,自己對付鬱潮生,於是各就一個,將手一揚,各往一邊走去,勻出地方單打,卻把禿阿七和唐阿妹留在當地。照例人分開後,互相找好地方,對面立定,還有幾句交代才能動手。禿阿七和唐阿妹本立得近,唐阿妹因忿禿阿七無禮可厭,想等另兩對人立好方位然後較量,不屑和他多說,只對面站住。哪知遇見對頭,禿阿七比他還要心辣手快,這同台分立幾步路,霎眼工夫都等不及,口中咕道:「人已分開,不知還等什麼?要害怕,回去多好。」 唐阿妹看他好似自言自語,用話挖苦,剛怒喝道:「要打就打,誰還要怕你不成!」 話未說完,耳聽禿阿七口應得一個「好」字,聲到人到,疾如飄風,人已縱身橫來。唐阿妹萬不料來勢如此迅速,驟出不意,暗道「不好」,忙即縱身閃避,已自無及,眼前一花,啪的一聲,面頰上早挨了一掌重的,打得半邊臉上當時紅腫老高,兩太陽穴直冒金星。當時怒火中燒,縱過一旁,戟指怒駡:「你…你…不要臉的狗仔!竟敢暗算傷人麼?」 禿阿七笑道:「你不是催我打麼?打了你又埋怨。你白瞎眼,當著面挨打都看不出,誰晴算你來?你才不要臉呢!要覺打不過,或是躺下或是回去,要不就須應我的話,不能活著回去了。」 說時,唐阿妹因吃這一掌打暈,覺著左邊牙齒已有好些活動,內腮肉也被牙齒挫碎了兩處,又疼又頭昏,只管憤怒急罵,一時護痛,竟忘了向前動手,及聽敵人還口嘲罵,才想起說錯了話,平日自負口齒伶俐,身手矯捷,才一上場便丟人吃虧,心中恨毒,怒喝:「該死的狗仔!如不將你碎屍萬段,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隨說,縱身過去,迎面就是一拳。禿阿七笑道:「我看你不像是人生父母養的,真個不知死活,那就由你。」 邊說邊還手,打將起來。 唐阿妹練就七十七手大聖拳,武功本好,先前只是驟出不意,輕敵吃虧,這一真動上手,看出敵人貌相身材雖是狠瑣,武功卻是精奇,不禁大吃一「驚,不敢怠慢,也把全副本領施展出來。暫時雙方扯個平手。一個是上來吃虧,恨極仇敵,立意制死報仇,身邊雖帶有異物,無如上來驕敵,以為幾下便可將他打倒,不值費那大事,此時如若停手改比別的,無形中先輸了一個頭籌。對方又是無名之輩,面子上不大好看;對方再要推說不會這個,借此下臺溜走,仇報不成,必還吃人挖苦,鬧個輸面。沒奈何,只好仍在拳腳上找,真恨不能把吃奶氣力全用出來。一個是丐仙高足,身懷絕技,遊刃有餘,有心拿敵人取笑個夠,到頭再下辣手,表面上看似半斤八兩不相上下,實則暗中勝負早定。 這時兩面三對人都打到了急處,只見六條人影兔起鶻落,星丸跳擲,捉對兒在擂臺上滾來滾去,哪分出誰勝誰負?這場惡鬥猛烈異常,除了雙方敵人手腳相觸,發出連珠般的微響外,三面看臺上人,邢黨方面早看出自己人的身手萬無敗理;蔡黨方面又認為出場三人不是別有拿手,便是身藏異物,即便拳腳吃了虧,最後仍可制敵於死。各有各的心思,有恃無恐,都只定眼看著,一點聲息全無。 似這樣打了半個多時辰,唐阿妹漸漸覺出敵人本領實比己高,萬難取勝,尤其是嘴上刻毒,不時說出兩句挖苦話,真令人聽了生氣,情知再打下去決難討好,敵人的手法又狠又陰,少時再為所傷,丟人更大,沒奈何怒喝一聲:「且住!」 雙手擋過來勢,跟著縱退出去,腳才落地,還未開口,禿阿七也如影隨形,跟蹤縱到,迎面將手一晃。唐阿妹防他追打,忙用手擋,喘吁吁厲聲怒喝:「我有話,說完了再打!」 哪知禿阿七竟是假的,手一晃便自收勢,詭笑道:「我逗你玩的,不要害怕,有話只說,有屁且放,你還沒到回老家的時候呢。你造那多的孽,就這麼打死你,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唐阿妹吃他引逗挖苦,急不得惱不得,心中惱恨已極,怒喝:「禿狗仔少放狗屁!我是因為兩下本領差不多,這樣打不完有什意思?換個花樣,你敢來麼?」 禿阿七笑道:「這你就快回老家了,你不是想把你身後那害人的玩意拿出現世麼?早說多好,何苦累得氣都喘不過來?有什法子你使吧,我等著。」 說罷,將手一叉腰,蹲下身去。唐阿妹見那神氣,活似久慣乞討的無賴花子委頓在地,怒喝:「起來!」 禿阿七笑嘻嘻道:「打了一陣打累了,我也歇歇,看你鬧什花樣,起來作什?」 唐阿妹怒道:「這樣不行,我那青王神厲害,一出來你就沒命。事前不對你說明,當著天下英雄,還當我暗算你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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