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二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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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摩勒便把敵人要尋二翁,自己意欲回去送信之事說了。祝三立道:「這個無妨。我聽說丐仙因昆侖派有人來,早已防到。預擬敵人所約能手比二翁還要厲害,馬玄子回去便有準備。即便匆匆不能再約多人,就眼前諸位也足能應付,怕他何來!何況天一亮我便回船,自會通知。你不必多此一行吧!」 黑摩勒一想也好,隨將前發的鏢尋到,又想將缺耳腹中鏢取出。三立道:「來人須在天明以後,此時不會有人來。你不要忙,我少時會代你取。快些吃完,你自睡吧。這崖頂上還有一條道路。我不喚醒你,就是天明也無庸起。乘這雨天,許能多睡一會,養足精神,後日好和人打去。」 黑摩勒本也饑疲交加,見桌上好些美食,便即依言吃喝起來。吃完向榻上睡倒。醒來一看,業已雨住天明,祝三立不知去向。對面小榻疊置的屍首已然不在。地上乾乾淨淨,不見血跡。小桌上吃殘肴酒連那提盒也被人取走,卻放著一隻小鋼鏢,料自屍腹取出。不知怎會收拾得這麼清楚,好生佩服。忙即起身,把鏢揣好,走出洞去。見朝陽正照崖上,山谷清潔如洗,那一帶多是石崖,不留宿雨,只崖隙生著小松藤蔓之處猶有水點飄墜,餘者多已乾涸。下望穀底,卻添了兩三道急溜,由村口那面,銀蛇也似隨著地勢蜿蜒奔馳而來,與沿途積潦相會,往穀口流去,水光閃閃,迅疾異常。路上已有人涉水行走。都是花家佃工之類。 暗忖:昨晚敵人曾說天明便有人來此接替。日色已是辰刻,怎還不見人來?祝三立說崖上還有一條道路,昨晚忘了問。此時往見查洪,也無什事。何不尋將出來,萬一事急,也是一條退路。 想到這裡,回望身後,只是危崖高聳,通體削立,向外傾斜,又滑又陡,不比下半截,中途還有著手之處,便是猿猴也攀援不上。正尋思間,忽聽穀口人聲嘈雜,偏頭一看,一個手持器械的少年領著一夥人,用木板抬了兩具死屍,由穀口如飛跑來,一會到達。認出那少年乃是苗秀,所抬死屍正是昨晚和三立殺死的兩個敵人,頭面上血跡似被雨水沖淨,衣服卻是濕透。記得昨晚睡時已離天明不遠。由當地直達山外,有十多處望樓、各要口均有人把守,尤其穀口防守人多,最為難過。不知祝三立用什麼方法,把這兩具死屍運向穀口外去?事前竟無人覺察,直到了清早才行發現。端的神出鬼沒,令人難測了。覺著崖上已無可留連,遙望苗秀押了死屍已然轉過崖去。穀中正無人跡,便把外罩的夜行衣脫下,卷成一個小卷夾向脅下,輕輕縱落。猛覺被人一把抓住,心中一驚,方欲還手,忽聽身後低喝:「莫動!是我。」 語音甚熟。回頭一看,正是祝三立。笑問:「你老人家真個本領高強,神出鬼沒。哪裡來的?小侄自信耳目甚靈,竟一點也不知道,倒被嚇了一跳。」 三立道:「你也不往穀口那一面細看,就往下跳。這兩人雖還無妨,呂、郭二妖道同了人就在後面。下去豈不撞上,弄巧還許到這來,快隨我走吧。」 黑摩勒聞言,才想起崖勢曲折,緊前面突出一塊,看不到底。知來人正被山崖擋住,上面無路,只這一點地方,離地兩丈許,雖生著一斜條老藤,只三四丈長一片,相隔崖頂不下二十多丈。至多也只縱到藤上,貼壁隱懸一會,再上勢決不能。方自尋思如何走法,三立已用輕身功夫平地拔起,一手抓住藤根,一手將藤蔓往起一翻,身子一閃便到了藤盤之下,略微顫動,藤盤仍還原狀。 黑摩勒暗笑這藏身之處果然妙絕,再上卻難,許在下面暫避一時,等敵人過後再行逃走,遂也跟蹤縱上。手剛抓藤,便聽三立低喝:「快鑽進來!妖道來了。」 語聲發悶,相隔似在十丈以外,大是驚奇。如法掀藤鑽進一看,原來藤下面竟隱著一條尺多寬的山夾縫,藤根便在縫口,三立人已不見。料定上有通路,剛把藤蔓還原,便聽破空之聲由遠而近,晃眼光華電掣,自空下墜。适才立處落下二人,一個是呂憲明,還有一人似是初來,不曾見過,一落地便連聲咒駡,走入洞內。轉了一轉走出,同往村中飛去。再一回顧,那山縫既深且窄。縱到縫底再往前進,便是一條極狹小的洞徑,大只通人,大人尚須蛇行始能穿過。前行兩丈,洞徑忽改向上,時窄時寬,勢頗陡斜。常人便到裡面,也無法上去。又進約十數丈,才得一兩丈方圓平坦之處。內中也有一具竹床和些零星食物用具。 三立已點燈相候,笑道:「你看這裡好麼?由左角小窟裡鑽出便到崖頂。我昨晚已弄得好好,本想花家不會有人來,由你睡醒去找老查。因聽前面望樓人說今早屍首發現,妖道親往查看,並在搜尋敵人。恐你被他尋見,又趕回來。到時遙望穀口,已有兩人往裡跑。你還不知,正往下縱,這才將你抓住。稍晚一步便遇上了。這裡原是我避寒之處,洞雖不大,到了冬天卻是溫暖異常。由此往右一拐,腳底有一極深的洞,眼大才尺許,深有十數丈,石滑如油,連我這身子都不易下去。又怕滑下去嵌住,上下不來,生生在裡憋死。雖斷定洞底必藏有什麼奇怪東西,還沒去過。越過洞眼,便和你來路一樣的洞徑,只是寬些,越往上越厭,再前行十多丈,由一尺許長半尺多寬的穴口鑽出,便是崖頂,外面長著亂草矮松。 全崖只穀口附近有花家用雲梯接成的半截山路,外人是無法上去。後崖壁立百丈,四無攀附,下去便是亂山絕壑,荊棘叢生,比人還高,毒蛇又多,除我以外,自來無人上下。即便有人發現,那麼窄小的穴口,只似你這小身子出入都難,大人非精內家鎖骨功夫無法進入,所以我在裡面甚是安靜,自來無人驚擾。尤妙在是,到了雨天,崖上積雨順著地勢往穴口倒灌,順流而下,俱吃拐角洞眼接住,落將下去,水一點也淹不到這裡,水聲卻是好聽已極。就是春夏天,我每月初一十五總要來此住上兩夜。我聽說今早老刺猖因是口直,差點沒和妖道反臉,多虧主人他們勸住。此人權勢現已大差,如願現在進村,還是由崖後下去,繞到前面穀口,照客禮求見均妥。如俟無人之際,不經穀口,由前崖縱落,遇上老刺猖還好,一個不巧,中途遇上妖道徒党或是苗氏弟兄,他們未接信號,定必疑忌,說話不中聽,你一計較,立即吃虧。你看如何?」 黑摩勒道:「誰耐煩再繞穀口去和小賊們打交代、只請老前輩把崖上通路指示,留一退步,仍由前崖人材好了。」 祝三立笑道:「你年紀輕輕,膽真不小。我正要到江船上去會他們。既是這樣,趁時候還早,你在此歇上些時,吃點東西,中午人村好了。」 黑摩勒一想也好,三立隨將現成酒食取出。老少二人吃完,三立隨領黑摩勒去看崖上出路。先順洞徑往上行走,往右一拐,便到洞眼上面。黑摩勒見洞和井一樣,也是長方形,洞旁好些缺裂,洞口以下卻甚整齊。旁邊石壁上有一大鐵釘,懸住一條極長繩索,心中一動,也未言語,徑隨三立上走,又是十余丈方見天光。到了出口,三立首先用鎖骨法將身子縮小,鑽了上去。 黑摩勒隨同鑽出一看,那穴口也和裡面洞眼相似,俱是方形,只稍微大些,隱於亂草之中,不近前決難看出。由上下望,黑洞洞的,相隔丈許便是實地。外人到此,萬想不到裡面尚有洞徑可以藏人,端的隱秘已極。再看崖後,絕壁百丈,下臨深淵,雜樹稠密,草莽怒生,黑壓壓一片,對崖又是連蟑排雲,無可攀援。料是向無人跡,方欲問訊。 三立指道:「崖左俱是藤蔓,你如想由此走,由那藤蔓倒援,先向右攀援到無藤之處,將身倒懸下去,便看見底下崖窩,那裡崖勢縮進,隱藏著一條道路。順路再往左走出十來丈,用輕身功夫由荊棘之上飛行不遠,便見兩旁草樹交掩之下,隱藏著一條山泉沖刷的幹溝。溝中無草,俱是沙石,蜿蜒行至盡頭,有一個三尺大山窟,乃是昔年山泉故道。由此鑽出去,深才兩丈,到一澗岸之下,外有藤草掩蔽。沿洞北行,到了狹處越過,又是一片亂山。雖仍崎嶇峻險,我們走起來卻不吃力。越過兩個山坡、一座危崖,循著樵徑出去,便到山口外了。這路只前段走起來艱難,但比正路差不多要近兩倍。你也許用它不著,姑且備個緩急吧。我要走了。」 說罷,輕輕往下一縱便到藤上,手足並用,捷逾猿猱,晃眼到底,回身向黑摩勒一揚手,囑咐「看准」,便照所說途徑,施展「渡水登萍」的輕功,由草樹荊棒之上飛越過去,幾個出沒,便即不見。 黑摩勒望不見人影,才行回轉洞內,暗忖:此老成名多年,生平所經名山勝景何計其數?這所崖洞,景物既不出奇,洞又狹小,為何戀戀於此,數年不去?就說為了一娘母女復仇之事,要潛伺花家蹤跡,以他本領,來去飄忽,隨時均可人莊探看。這等暗做的事,怎反把自己蹤跡落在仇敵眼裡?近居咫尺,對方又是能手,時腋之間決不容人盤踞,遲早尋事,一個不巧,立受挫辱,喪失多年英名。無論誰也不肯如此做法,此中必還另有深意。那洞眼他說深不可測,壁問卻掛著長索,內洞深居山腹,又小又氣悶,出入又極艱難,他卻說每月必要住上兩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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