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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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意來時天色尚早,下手不便,又料定寇、馬二老俠當面故意激將,自己去後,必要命人尾隨接應。行時又示意黑摩勒,使其跟來。自己怎麼都無妨,就使蹤跡敗露被妖道擒住,事後也能脫身。只是花家幾道口子防禦嚴密,外人難於通過,少時盜寶成功,敵人發覺如早,追出搜索,隨來接應的人便難飛越。雖然本心是想愛徒歷練,故意要他犯險,暗中仍須為他準備,使到危急之際可以脫身。先混入花家探了一些虛實,正要暗入後園,遇見好些敵人黨徒衣帶上均帶有一枚銅環,以作標記,靈機立動,正趕二賊走過,乘機誆入前園殺死,將環取下,打算尋到隨來的人各給一枚。 及到竹林一看,妖道住處乃是一座摟房,約有七間寬廣,三面竹林環繞,前面臨著一個大池塘。地頗平曠,左邊還堆有一座四五丈高的假山,山頂有一六角亭子,地勢甚巧,外望只是一片竹林,看不出裡面景物。來路正當樓的前側面,因見樓內燈光明亮,笑語喧嘩,內中還夾著婦女浪笑之聲。估量這夥妖道淫賊弄了些婦女正在作樂,此時還難下手,便在樓房周圍轉了一轉,將地形和出入道路先行選好,回到竹林深處,尋了一塊石頭坐下,靜待時機。忽又想起愛徒黑摩勒,自進後園便沒見出現,敵人方面也無什麼動靜。他年小膽大,性情又急,如見無法下手,必要尋找自己,怎會蹤跡全無?還有寇、馬二老俠派來接應的人也未相遇,於理不合,好生奇怪。 等了片刻,耳聽樓內笙歌細細,越發熱鬧,隨又見三五下人往假山亭上搬運桌椅,鋪排酒宴。潛蹤繞過去伏身探聽,才知當日來了幾個女賊,貌相妖淫,在席間被郭、呂二妖道勾搭上,席散同來後園相聚。這夥人花家俱視若上賓,由苗秀之兄苗成長日陪伴,看出妖道當晚格外高興,女賊們又正請他試演飛劍,在旁湊趣,特地命人在山亭擺下一桌酒席,由諸女賊作陪,請妖道賞月飲酒,當筵演習飛劍。同時並探知二妖道都住在上層樓內。 郭雲璞住的兩問正與假山相對,兩下有什動作都可看見,暗忖:本來我早等得不耐煩,想要乘亂下手,越在你眼光所及之地越容易偷竊,實是再好沒有。算計席已擺定,妖道等即往亭上,這夥人目力都好,不能似此鬼混。忙由山側繞向樓後一看,見後樓門窗恰有一扇虛掩未閉,因是園中賞景所在,前後門窗甚多,甚是宏敞。 這時下人報說:「酒筵已備。」 苗成正向妖道等延請入席。下面又是一個大敞廳,主客下人共有二十餘人,前後樓廳門窗洞啟,耳目甚眾,相去咫尺。 葛鷹是由樓右繞來,如欲縱往樓上,必自後廳正面走過,休說極易被人發現,況這夥敵人差不多俱是能手,呂、郭二妖道更精邪法飛劍,微一舉手立即被擒,任有一身多好的真功夫也非其敵。倘由最後面竹林之內繞越,危險雖然稍減,但時候來不及,容俟繞到妖道居樓之下,敵人已早人席落座,二三十對眼睛,倒有一多半對著那兩間樓房的。撥開後窗進去,休說是看,便聽也被聽出。 葛鷹老謀深算,知道只有乘著敵人出廳上到假山這瞬息之間上樓下手,看似危險異常,實則有隙可乘。否則少時不是不能下手,一則須俟妖道席散,同了女賊回房淫樂,熟睡之際,為時大久,不耐久候。並且妖道女賊俱都耳目靈警,所有仇敵又都回到樓上,彼此不過一牆之隔,稍一盤算不到,弄巧成拙,似易實難。想了想,決計冒險行事。本來想乘敵人一齊轉身外走之際,側身混過正門,施展輕功,上樓下手,哪知內有二賊格外謙恭,呂、郭二妖道已經外走,還在互相推讓不休。 苗成側身相待,三人倒有兩個面向著後廳門。再若遲延,妖道等上了山亭,即使混過正面縱上樓去,對亭有人,也不敢推窗而入。心正暗中怒駡:該死狗賊!敢誤賊祖宗的事,我認得你!等過兩日比擂時,我不把你生劈了才怪!正自憤恨無計,待要冷不防用極快身法飛越過去,忽聽亭上有人急喊:「諸位快看!那是什麼?」 廳中諸人聞聲立即追 葛鷹更不怠慢,只一縱便到了妖道所居樓上,攀著窗欄,隔窗縫偷覷對面山亭,亭中請人俱朝後崖凝望,齊說「怪事」。越發心喜,忙即推窗而入,身貼牆壁四下一尋,便將寇、馬二老俠所說的法寶尋到。見床前還掛有一個小革囊,因知妖法厲害,先將帶去的一道靈符向上照了一照,然後輕輕一同摘下,藏向胸前。掩向前窗後往外偷覷,原來後崖樹林梢上起火,火光影裡似有一人在內手舞足蹈。一想那地方正是适才懸放賊屍之地,火中人影定是所懸賊屍無疑,只不知那懸人的繩索何以火燒不斷,料是後來接應之人看出敵黨耳目大眾,徹夜淫樂,恐自己無法下手,特意放火調虎離山。 弄巧來的還是兩人,一人放火,一人乘機來此盜寶。耳聽樓下眾聲喧嘩。內中有人正在提議,說:「火中如何會有人在內,必是敵人用什麼障眼法兒鬧鬼!現看號燈,雖有人前往查看,只恐無濟幹事,還是二位真人辛苦一趟,以免敵人乘機逃脫。」 暗忖:妖道知道他那法寶外人不能盜走,又當花家防禦嚴密,自己又未遠離此樓,耳目眾多,外人混不進來,稍有動靜,立即覺察。沒想到強中還有強中手!東西又多又重,不願隨身攜帶,就走也未必來取。那革囊是他隨身攜帶之物,如往救火搜敵,必要回樓來取,難免撞上。 忙由原後窗戶退出,將窗掩好,縱身下樓,剛要跑出,一想這樣走不好,妖道飛行迅速,此時回來警覺,定被追上。心念一動,便即停住。不但不走,反往前樓假山後掩將過去。恰好假山前後洞穴甚多,均可容人穿行。乘著眾人俱在議論紛紛目注後崖之際,由後面尋一洞穴,鑽將進去一看,山腹雖是空的,裡面盡是些低狹的洞徑,最寬處不過丈許,高僅容人,好似當初砌出這些洞徑,專為幼童捉迷藏用的。有的地方休說大人,連半大的幼童都難通行。自來無人走進,到處蛛網密張,蟲豸伏竄,黴濕之氣刺鼻。細查形勢,占地不過畝許,卻是通體玲瓏空透,山石嗟峨,共有一二十條洞徑,往復循環,高低錯落,曲折異常。 白天光景俱極黑暗,況在深夜,生人決摸不著門徑,出入兩難。他仗著多年練就神目,心思靈巧,略一觀察,便悟出當初堆砌山徑人的匠心。暗忖:這地方真個絕好藏身之地,有這些螺螄形的山徑石竅,便有人疑心,持火人搜,也發現自己不了。忙把四外出路相度清楚,在靠近前面半中腰上,尋了一個僅能容得下三四歲幼童的小洞,用縮骨法將身子縮小,鑽了進去,隱身穴口,安心朝外偷覷。 見呂、郭二妖道正要說「走」,忽然跑來一人,報稱:「後崖火已救熄,樹梢火光中人乃是一具死屍,面皮已被人整個揭去,身著衣服,已被燒毀,皮肉也是燒焦,看神氣好似經人殺死。再用一根細鐵鍊吊在樹梢之上,塗灑松香等物,再放的火。因那死屍面上血污狼藉,衣履皆焚,認不出是什人。先當敵人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連用號燈信號沿途查詢,直到山口均無可疑之跡,各路口也未見有一個生人影跡、全村各處也未出什事故。因主人內行,知道日期將近,敵人難免來此擾鬧,防備周密。遇上這類事故,救火禦敵均有專人。是要緊所在,不但不離開人,反倒加了戒備。敵人計未用上,人沒調開,無法下手,又知二位仙長在此,見我們遇變絲毫不亂,恐弄巧成拙,趕急逃走也說不定。但那死屍必是自己人無疑。園中貴客俱是能手,敵人如若動手,不會無人覺察。如由外面弄來,抬著一個死屍連過許多出入要路,飛越好些屋宇園林,也是辦不到的事。 三相公和諸位英雄斷定是園裡服侍客人的佃工下人、花匠之類,現已命人滿園查看死人是誰。問了幾處,人都現在,未少一個,還沒查出下落。四太婆料定來人既敢深入,膽大包天,必非庸手,此時決未離開,特命來此轉致,說隔牆是庫房要地,請二位真人與諸位仍在這裡,暫時不要離開,以備有什麼警急可仗大力相助。全村佈置人位均經通盤籌計,各有專責,呼應甚靈,除卻真像丐仙呂瑄等強敵到來,必須二位真人出馬外,決不怕他反上天去!一有動靜,便全往一處趕。自己人一亂,反容易被他乘虛而入。好在各地都有號燈傳遞消息,一望而知。些許毛賊,簡直無須睬他!請少村主陪二位真人、諸位尊客,仍自飲酒賞月好了。」 說罷辭去。 葛鷹一聽,這倒省事。知二妖道驕橫自恃,決沒想到變生時腋。最可笑是老花婆對二妖道倚若長城,正仗他們統領全域,不料變故竟會出在他們身上。眾目之下,這人怎麼丟法!估量妖道這一席酒,少說也需兩三個時辰,如非有人去往後崖放這一把邪火,使敵人多了些戒備,此時逃出實是容易。可是适才盜寶,事機瞬息,全仗機警神速,間不容髮,此時妖道和敵人徒黨多半走向山亭上去,廳內敵黨還未走完,上下內外俱是敵人耳目,沒有這一把火將敵人目光引往一面,許混不過去,等全上了山亭,對樓而坐,便無法下手了。放火人把懸屍的繩子換了鐵鍊,想得如此周到,決非庸手。愛徒從未再見,不知是他所為不是? 正在尋思,盤算出路,忽覺身側衣袖扯了一下,疑是蛇蟲之類。地窄黑暗,難於施展。正待使重手法,就勢反手一把捏死,那東西已縮了回去,沒有抓到。同時目光到處,瞥見藏身的小洞外怪石之上倒懸著一條黑影,眼睛一閃一閃,在暗影裡放光。定睛一看,好生高興,將手一點。那黑影已早將手扳住穴壁,頭湊過來悄問:「師父得手了麼?請把那兩枚銅環給我。」 葛鷹點了點頭,取環遞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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