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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查洪早聽人說過黑摩勒的英名,聞言笑道:「黑老弟,我知道你的心意。你這脾氣,直似我小時行徑。小小年紀能到這樣,不在享名。江小兄弟我不知來歷,料也不是平常。這裡能手甚多,俱能重我情面,又與老錢無什過節。那記仇追你們的共是三人,一個是下江黑門中的鼠輩。你如定要斷後也可,就便我看看你的本事。」

  黑摩勒喜道:「既然如此,我等來時已然吃飽,錢兄歸心似箭,這酒飯他也吃不下去。盛意心領,改日得便,我再陪你老痛飲。就此告辭起身如何?」

  陳業本覺花家不是善地,虎口之內仇敵環伺。雖有查洪袒護,但是此老脾氣古怪,說話傷人,時候久了,保不生事?如與仇敵說翻,動起手來,即便能走,終費手腳。夜長夢多,越早離開越好,巴不得黑摩勒如此說法,也隨聲附和,極口辭謝,話甚謙恭。

  查洪知他怕事膽小,笑道:「我地主之誼,已然盡到。既然你們不願久留,就走也好。不過黑老弟這人我早就想見,難得相會,行徑為人又最投我脾胃,實在難得。沒談幾句就分手,未免可惜。來來來,且幹上兩杯再走!」

  黑摩勒原是好量,便和查洪謝飲,各於了三大杯。查洪越發高興道:「黑老弟,你這人太爽快了,我很想和你交朋友。三日後,你再單人來,我和你痛飲兩天,便是老朋友花四姑的壽日。你願見她更好;不願,這裡還有一場熱鬧,看完再走如何?」

  黑摩勒見他不甚和江明說話,便答道:「這是我的結拜兄弟江明,他師父是黃山蕭隱君,想必你也知道。這裡熱鬧,早聽我新拜的師父七指神偷葛鷹說過。到日主人不請,也來見識。況有你老下交,期前必來就是。」

  查洪聞言驚道:「想不到你還是老葛的門下麼?十年前我曾與他相遇,他真把我氣苦了,後來成了朋友。他酒量真好,我都勝他不過。到日他能來此麼?」

  黑摩勒道:「那我不知道。我和明弟必來,可未受人約請,只看熱鬧。到時也許手癢,逢場作戲,但決不會幫主人一面。我到你這裡作客,到時萬一和你朋友相打,你不難堪麼?」

  查洪笑道:「你年紀雖輕,真個老辣。常言道得好:橋歸橋,路歸路。你是我的客,與房主無干,只管先來好了。這位江小兄弟,原來竟是陶老先生門下,怪不得你們都有這大膽子,果然仙鶴群裡找不出癲母雞來。我見他說話小心,還當小錢、小陳朋友,你如不說,還真失敬了呢。江小兄弟,你我對於一杯,算賠不是。」

  說罷又斟滿一大杯,一飲而盡。江明只得陪他幹了。

  陳業側耳細聽,門外似有人往來走動爭論勸阻之聲,心料查洪怪僻孤做,說話容不得人。林氏弟兄吃他當面嘲弄,硬將錢複帶出,面子上太已難堪,必不甘休。見查洪已然站起,又和黑摩勒說之不已,心中焦急,沒奈何對黑摩勒道:「天已不早,恐他們久候不耐,還是走吧。」

  查洪先在主家席上已有了幾分酒意,及見南明老人令符,心中一喜,又和黑摩勒一見投緣,前後又連飲了十幾大杯急酒。花園帶人時,林氏弟兄聞信出阻,兩下爭論,幾乎動武。氣把酒一撞,更添醉意,與黑摩勒越說越投緣,高興頭上,見陳業打岔,正要申斥。黑摩勒看出陳、錢二人滿面憂急,江明也在示意催走,知道此老已醉,再說永無完時,搶口答道:「就是這樣,過日再來赴約。有話我們走到路上說好了。」

  查洪方始住口,令黑、江二人前行,錢、陳二人居中,自己斷後,緊隨同行,並囑路上如有阻攔,由他上前發付。黑摩勒道:「你不是只管送人出山麼?」

  查洪道:「出了村口峽谷,再行由你。在穀以內,我總算是主人,哪能叫來客費事?」

  說時已然轉向中門。陳業見外面往來人眾各佩兵刃,擦身而過,神情甚是匆迫,迥非初入門時安靜景象,料有事故,見這老少二人前呼後應,目中無人,隨口說話,暗捏一把冷汗,忍不住悄悄向前去,拍了黑摩勒一下。黑摩勒回顧,見他憂急之狀,心中好笑,便也不再多口。一同出了花家大門,越過門前廣場,俱都無人攔阻。

  錢、陳二人方在暗幸,忽聽身後查洪怒喝道:「此事我早說過,不懂得圓什面子!和你娘說,他如念我是老朋友,不要管這閑賬!」

  二人聞聲驚顧,正是苗秀,諾諾連聲,飛步回頭往大門內奔去。黑、江二人頭也未回,仍自前行,跟著走向出村峽谷。行快一半,黑、江二人在前,忽聽身後一陣劈風之聲向頭上飛過,相隔卻頗高遠,疑心身後查洪和人動手。方欲回看,跟著便聽叮叮之聲打向前側山石上面,隨又聽查洪在後怒喝,掌聲呼呼,近側山崖石地之間叮噹連響,知有敵人隱伏崖上,用弩等暗器冷箭傷人,不由大怒。抬頭一看,右側懸崖上已現出一個身著黑衣身材瘦小的敵人,雙手暗器,朝著錢、陳二人一路亂打。查洪也不伸手去接,徑用劈空掌法斜擋上去。掌聲到處,所有暗器全都打歪,淩空自往斜刺裡墜落,撞在崖石地上,石火星飛,叮噹連響。查洪已是怒極,大罵:「無恥鼠輩!有本領的下來與我見個高下!」

  對方暗器甚多,有好幾樣中間還雜著一些石塊,一任查洪喝罵,只將暗器亂髮,不作一聲,所立之處危崖如削,離地二三十丈,居高臨下,又是雙手連發。查洪其勢不能舍眾上去,在自暴跳,滿頭鬚髮倒立如猖,兀自奈何那人不得,正令陳、錢二人挨近身側,準備仍用劈空掌憑空遙禦,防護著沖將過去。

  黑、江二人見狀大怒,因見那人立處,地居全穀最窄之處,崖頂似甚平坦,隱現由心,又以沿崖追逐,隨心下擊,下面的人卻不能用暗器打他,極具優勝。互相一打手勢,黑摩勒便喊道:「查老先生,你護他們隨後來吧!這等藏頭縮頸的小烏龜,仗著地勢對人暗算,大不要臉!如被打中,一世做人不來。我們要先走了!」

  說罷,各把身子往崖腳山石下一貼。

  那黑衣人報仇心切,認定陳、錢二人亂打,先頗自恃所練暗器百發百中,查洪雖難傷害,打這兩個無能之輩,一任查洪怎麼善於接收,居高臨下雙手連發,也緩不過手來,勢無不中之理。事後查洪只管不依,但是适才得報,早有深心,查洪和林氏弟兄爭論時,隱身一旁並未上前,查洪所說,盡可推作未聞,至多當眾賠話。大仇已報,又有許多朋友在場,料也無可奈何。誰知查洪久經大敵,比他還精,一進穀口便在逐步留心。一見暗器飛落,料定來人是誰,不用手接,只用劈空掌向上遙擊,在自鏢弩橫飛如雨,全被老遠劈落,眼看全身暗器用去多半,仇人衣服也未沾上,只得隨手拾些石塊夾雜亂打。

  正在發急,忽聽前行兩小孩出聲叫駡,越發有氣。他本不知黑、江二人來歷,因聽南明老人所差,又見年幼身小,當是老人所用小童,本意不願傷害,及聞罵聲,隨手兩石塊打將下去,人已沒入黑影之中。只查洪恃強,仍自居中護送,不向崖腳閃躲。滿擬兩小孩必沿崖腳外跑,連擊兩石未中,不能兼顧,只得任之。

  他這裡全神貫注下面,伺隙而動,沿著崖頂,連暗器帶石塊且進且打。下面黑、江二人早讓過查洪等三人,貼崖往後溜去,後退約十餘丈,打個手勢,各運輕功,手足並用,援崖直上,一會上到崖頂,前望敵人,只得一個,相隔不過二十多丈,正用石塊往下打得起勁。二人接連幾縱便到那人身後,按照預計,一個往左,一個往右。黑摩勒首先戴上人皮面具,咕的一聲鬼叫。那人做夢也未想到,這高危崖,兩小竟會援將上來,如非黑摩勒想擒活口,隨便一擊,便自墜崖而死了。那人聞聲失驚,方一回顧,右側江明已如飛趕到,一指點向啞穴,當時擒住。黑摩勒便朝下喚道:「查老先生,這黑烏龜已捉住了!崖太高,沒有繩子縋他,你接得住,我便丟下,不然弄死也好。」

  查洪雖料黑、江二人必有舉動,因要防護陳、錢二人,無暇回望,也沒想到這快就會將人擒住,好生稱讚,忙答:「崖上附近也許有人,快丟下來吧!」

  黑、江二人應得聲「好」,先是一條黑影拋落。查洪縱身一躍十來丈,剛剛迎上,接到手裡,黑、江二人已自疾如飛鳥,淩空飛墜,恰與查洪同時落地。查洪見狀驚喜道:「無怪你們膽大,果有這樣本領。這廝雖是可惡,看在主人份上,且留在這裡,等我送客回來,見了主人再行發落吧。」

  黑摩勒笑道:「客隨主便,這個由你。不過我江家老弟所點的穴是蕭隱君本門傳授,另有一功,外人恐不好解呢!」

  查洪道:「你小看我了。這軒轅百十八解我還記得,不要說了。這廝一來,前途必還有人,快些走吧。」

  說罷,徑把那放暗器的敵人放立大路中間,重又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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