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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黑摩勒道聲「失陪」,含笑隨眾向前馳去,剛出穀口,便見對面林內閃出兩個手持長劍的老頭,手指查洪發話道:「老查,我讓你送小畜生出穀,也給你留下報恩情份了。我也決不傷他,只留下小畜生作押頭,等錢應泰老賊回來,自作交代。本來等你將人送出山去,我弟兄二人一樣也能將小畜生尋到,只為有人對我們說,今晚來人中有一乳毛未幹鼠輩,口發狂言,要與我們見個高下;再者你适才說的那些話,太看不起人。如若任你將人送走,再去尋捉,我們面子也太難看了!我們讓你也有步數,故來此地相候。如念大家交情。人已交出並已送出穀口,心已盡到,就此罷手,免傷和氣。」

  說時,查洪早已鬚髮猖立,眼裡似要冒出火來。幾次想要怒聲喝罵,俱吃黑摩勒含笑阻住。聽到未幾句,實忍不住怒火,不俟話完,劈面怒啐道:「不要臉的老賊!老祖宗不屑與你廢話,快滾過來送死!」

  說罷,縱身便要上前。

  林氏兄弟雖有助手暗藏身後,只等查洪出語傷眾時,現身變臉理論,心終懼怕查洪氣功,急忙往旁一閃,一面暗中戒備,一面喝道:「姓查的不要倚老賣老,隨口胡噴!真要變臉成仇,等我們把話說完,動手不遲。」

  說時,黑摩勒已將查洪強行擋住道:「難為你偌大年紀,說話還不算數麼?你不說橋歸橋路歸路麼?我們怎約定的?你自送他兩個出山,由我弟兄斷後,包你有趣,這也值吹鬍子麼?是好的,這兩隻老狗又不離開花家,他如沒打短命,你回來再尋他算帳,不是一樣?」

  查洪雖在怒極之下,因知二林既敢出面,還是適在花家言語激烈傷了別人,約有幫手同來。花家所約的人,除了廣、潮兩幫身居客體,不會和己為敵,下餘主要人俱在明後日才能到達。目前這班人,並無一個能勝自己。但是二林如非人多,也決不敢有此舉動。一恐負了南明老人之托,二則生平言諾必踐,不能反悔。適見黑、江二人身手實是不凡,估量能夠應付一節,與其在此相持,轉不如依照前言分途行事,將人即速送向山外再行趕回。黑、江二人能勝更妙,如若眾寡不敵,再來助他也不為晚。念頭一轉,哈哈笑道:「小兄弟定要這樣,我就送人出山,由你對付兩老豬狗好了。」

  黑摩勒聞言,立時縱向前去,笑嘻嘻對林氏兄弟道:「你們聽見麼?我叫黑摩勒,他是我兄弟江明。你如有什靠山,只管出來,把我二人擒住,走的人自會回來受綁,用不著鬼頭鬼腦繞路到前面去攔他。再說要攔也是白攔,如連我兩個都打不贏,別的更不用說了。」

  說時,查洪獰笑一聲,帶了錢、陳二人,道聲「停歇再和你們算帳」,如飛往外走去。二林中林飛彪心急性暴,大喝:「老賊慢走!」

  身剛往前一縱,江明早一縱身攔住去路道:「我兩弟兄也非無能之輩,有本領的,拿我們做押頭,不也一樣麼?」

  林內兩人原是新到,不知底細。一則不料查洪會走,再聽黑摩勒那麼叫陣,知道這兩小孩非比尋常。不勝自然好笑,勝了事更不了。因與林氏兄弟有點交情,又吃一陣明勸暗激,才允相助,本非心願,二人又都好強,暗忖:查洪未說錯話,無因可借。這兩小孩口齒伶俐,如照年紀名望,林氏兄弟和他交手已覺不合,再出去兩打一,傳說出去,勝了都是笑話。如將他身後諸人引出,樹下強敵,更是不值,意欲靜以觀變,相機而作。

  二林見查洪已走,所約幫手不出攔阻,又急又憤。偏生兩個小敵人又都攔路譏罵,口出不遜,不由心頭火起。黑摩勒嘻皮笑臉,對林飛虎點手道:「老東西,要動手就動手,哪有這許多囉嗦!」

  林飛虎隨朝林內怒喝:「方、蘇二兄請追老鬼,我來捉這小鬼!」

  說時,手方一揚。黑摩勒腳點處一縱十餘丈,到了江明身側,落地喊道:「明弟,還有賊在樹林裡做縮頭烏龜。這裡是路口,留神他們溜過去,吃老查笑話。你去對付那老賊,這個嘴邊無毛的交我好了。」

  林飛虎見黑摩勒忽然往側縱退,身法那麼輕捷,心方驚奇,聞言才知黑摩勒想將去路擋住。那地方一邊危崖刺天,一邊絕壑無地,除正對谷口一片樹林平地外,只當中丈許寬的山路,是通往前山必由之道,但自己已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方、蘇二人更是個中能手,這兩小孩竟沒放在眼裡。今晚如真被他攔住,傳說出去豈非笑話,又見黑摩勒生得那麼瘦小枯乾,不禁又好氣叉好笑,怒喝:「無知小賊!」

  正要追上。這時江明已和林飛彪動上手,聽黑摩勒一說,應道:「依你」,便舍敵人,朝前縱去。

  林飛虎只知黑摩勒近在江湖上異軍突起,對江明未怎留意。剛將縱起去追黑摩勒,腳才離地,猛瞥月光底下,一條小黑影弩箭脫弦般迎面撞來,不由大驚,兩下勢子都是迅疾非常,身又懸空,變招換式均來不及,自恃武功,更不躲閃,百忙中運足氣功,雙掌運力,「順水推舟」

  朝前一擋,喝聲道「著」,方以為對方一個小孩,休說被雙掌打中,就這一下硬撞,不死也必重傷。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雙掌快要打上,猛覺小孩頭往下一低,雙掌同時打空,方覺不妙,當的一聲,胸腹間已被小孩的頭撞上,直似著了一下千斤鐵錘,當時眼花口鹹,兩太陽穴直冒金星,頭重腳輕,身子淩空往前一撲,奇痛昏眩中,還在妄想用殺手,順勢將敵人雙足打折。

  敵人已在上面擦身飛過,兩條小鐵腿一曲一伸之際,借勢又在林飛虎前胯骨間踹了兩腳。雖因去勢已成強弩之末,無什力量,一樣也是難禁,身不由己,直撞出去三丈遠近才行墜落,雖在重傷之後,因恐跌撲地上更是丟人,勉強提著氣,將身一個翻折,仍用原式縱落。身在空中,以為一時疏忽,誤中暗算,雖覺受傷不輕,為了半世英名,還想強打精神遮遮體面,落地便尋敵人,欲將他碎屍萬段,以泄忿恨。創巨痛深,神志已亂,意忘了內腑受傷用不得力,當時只顧體面,未計利害,這一落地,便覺頭昏眼花,手軟筋麻,胸頭作惡,口裡發鹹,「哇」

  地噴出滿口鮮血,立時天旋地轉,再也立腳不住。想起前情,不由急怒攻心,狂吼一聲,鮮血似泉湧般噴出,就此暈死過去。

  原來江明從小便在黃山昔練,深得師門真傳。尤其練就一雙神眼,敏銳異常。所習百禽身法,尤具無窮變化。人又持重慮後,不似黑摩勒輕率,自覺身在虎穴龍潭不可絲毫大意,貽羞師門。雖隨黑摩勒行動,一言不發,心中常自戒懼。林氏弟兄出面,知道敵不止此,暗忖:敵眾我寡,上來如不打倒兩個,少時即能脫身,也是丟人。再和林飛彪動手,便知不是易與,越發小心。和黑摩勒一換,正想給敵人一個下馬威,一眼瞥見林飛虎待要縱身追來,正合心意。忙把兵器腰間一圍,覷准敵人發腳,縱身迎上。林飛虎哪知他是黃山蕭隱君愛徒,所習百禽身法變化無方,妄想以硬功取勝,致有此失,如非武功精純,就這一下,當時便斃命了。江明心善;落地回顧敵人落地便倒,又覺於心不忍,忙即縱回,朝林飛彪喝道:「你那同伴弟兄起意不良,害人反害己,身受內傷甚重。我懷裡帶有傷藥,你還不看看去!黑哥哥,他們也打我們不過,沒人再出來,我們也走吧。」

  林飛彪瞥見乃兄倒地,知道受傷不輕,手足情長,又恐敵人乘機趕來傷害,無如身被黑摩勒絆住,休想走脫,正在又痛又急,聞言只當仇敵有心說便宜話,方欲切齒喝罵,黑摩勒已接口道:「我們照例不打死狗。那老頭想是你哥哥,快看去吧,如要藥時,我這兄弟帶有蕭隱君自配靈藥,給你一塊也行。」

  說罷,身剛往側一縱,出了圈外。那林中隱伏的方、蘇二人,聽黑摩勒攔路喝罵,心中有氣,本要出來將林氏弟兄換下,給黑摩勒一點厲害,忽見林飛虎受傷倒地,林飛彪也非黑摩勒對手,越覺面子難堪。心中有氣,剛剛奔出,正聽尾句,心內一驚,忙喝:「你二人誰是陶老前輩門下?」

  林飛彪不料敵人鬆手,救兄情切,不顧答言,己向林飛虎身前跑去。黑摩勒明見林中二人奔出,身法絕快,知是勁敵,表面故作未見,暗中準備迎敵,出語譏嘲,未及開口,來人已先發話。江明最敬師執,一聽方。蘇二人口稱「陶老前輩」,知非外人,恐黑摩勒說話難聽,忙迎上前去道:「只我江明便是。二位貴姓?」

  方、蘇二人定睛朝江明細看了看,同失驚道:「原來是你!十年不見,竟有這等本領,可佩服了!我二人名叫方倬、蘇振春,當年曾在始信峰見過,那時老弟還小得很呢。這次花家的事,陶老前輩也要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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