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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蒲青道:「總歸頑皮,他還有什好事?停歇再和你說,沒的叫外客笑話。」

  隨對馬琨道:「這是六舍侄,名叫蒲剛,年紀才得十四歲。因他小時多病,從斷奶起便隨家祖起臥了六年,頗得家祖憐愛,學了一點手腳,專門愛打抱不平。他如看人不得,什頑皮事都做得出。幸是個眼軟不服硬的脾氣,有那曉得他性情的,看他年輕,讓他一點,也就罷了。否則鬧起來,不做到淋漓盡致不肯歇手。後山毛賊常吃他的苦頭,雖然暫時還不曉得對頭是我家一個頑童,我總怕他將來撞到定頭貨,吃上苦就不小。勸又不聽,真沒有法子!」

  蒲紅看了馬琨一眼,笑道:「其實遇上他作對,只消服個低,不就完了麼?至於碰釘子的話,他一個小孩子家吃點虧,也不算十分丟人。何況還有那位老人家在後頭呢,怕點什麼?」

  蒲青道:「你還說呢!他一個人反還不夠?都是你們老小兩個給他長的志,要不也沒這大膽子。」

  蒲紅笑道:「你說老么公還差不多,我本事還沒他大,能長他的志麼?」

  蒲青道:「你少說。好些壞主意,不是你給他出的麼?早晚被祖父曉得,看你兩叔侄受用!」

  蒲紅道:「你當祖父真不曉得麼?我們有什事情能瞞得過他老人家?還不是疼愛剛侄,裝不知道罷了。」

  蒲青微怒道:「紅弟連祖父也議論起來,膽也忒大了!」

  蒲紅臉上一紅,不再答言。

  這時雨勢更大,四圍竹樹吃風雨吹打,彙聚繁喧,聒耳如潮。蒲青早把小泥風爐搬來房內。三人一邊燒剝竹筍撕些雞肉就酒,一邊隨口談笑。馬琨恃能說,心欺主人年幼,不曾出山遠遊,便把近來足跡所經當作談資,盡情加以粉飾。先說起黃岡之行並莫家做壽盛況,漸漸談到故鄉各縣景物。蒲青還不怎樣,蒲紅只是微笑,不贊一詞,馬琨忽然警覺,想起蒲紅離山多日,看這神情,莫非所去之地便是金華?心方一動,猛又聽得有小孩敲窗,高喚「紅叔」。蒲紅忙答道:「剛侄怎不進來消夜?這般大雨天還不睡,雨地裡跑來跑去作什?」

  窗外小孩道:「你快出來,大么公喊你呢。」

  蒲紅聞言,答聲:「你等一等,我換好雨衣就來。可要帶點吃的去?」

  小孩答道:「不要,那裡都有,傢伙卻要帶上。今晚我們就睡在那邊了。」

  蒲青喝道:「剛侄!大雨夜深,你們鬧些什麼?」

  小孩答道:「青叔你不要管,這是太麼公做的事,我不過傳句話吧。」

  說時,蒲紅已急匆匆跑向里間,一會穿了一身油綢子制的雨衣帽褲,背插鋼拐,腰佩鏢囊,走將出來,說:「哥哥陪馬兄吃完早睡。太麼公喊我有事,明日午後,峰樓見面再說,今夜我不回來了。」

  說罷轉身就走。蒲青連忙追出。

  馬琨聽二人語聲頗低,尋一窗隙往外一看,窗外大雨如注,由明視暗,什麼也看不見。一會微聞門響,便見一大一小兩條黑影,在窗前燈光微映中橫越而過,其疾如飛,一閃即逝,除雨聲花花外,更聽不到別的聲息。尤其那小的一條黑影,身法更快,知是蒲剛,好生驚服。暗忖:小小年紀如此身手。蒲青弟兄的本領雖未實地領教,看行徑也比自己要強得多。平日自恃師傳本領,解數神奇,別有心法,妄作聰明,不肯下苦用功,連那十幾手絕招殺手也都不曾到家,便心高氣做,目空一切。雖知這一次走到江湖路上,到處都是荊棘,蒲氏全家老少個個能手,師父對於江西諸名家都常述說,單沒提他,此老已隱此多年,難道師父就會毫無所聞麼?正想著奇怪,忽聽蒲青笑道:「馬兄不日便可回裡,不必愁思。再吃點東西,請安歇罷。」

  馬琨回頭一看,蒲青已早回坐原處,知被看破,自身是客,不該窺覷主人動作,隨口遮飾道:「令侄一點年紀,竟有如此本領,令人佩服。小弟在自癡長幾歲,什麼都未得著門徑,真愧殺了!」

  蒲青笑道:「令師錢老先生有神拳祖師之稱,馬兄是他高足至親,豈有不濟之理?舍侄算得什麼?聽說近來江浙一帶小輩弟兄中,著實出了幾個好手。有一個外號黑摩勒的天生奇資更是出奇,年紀也和舍侄相差不了多少,那才令人佩服呢。」

  馬琨聽他提起錢應泰,分明自己來歷行徑俱已深悉,只當陳業所說,起初未打出師父旗號,不便多說,隨口敷衍過去。蒲青又說起黑摩勒的身世為人和那一身本領。馬琨一聽,世上竟有這等年幼的異人,越發驚奇,由此便記在心裡。談過一陣,各自安歇。

  次早醒來,聽中室內有人說話,好似蒲氏兄弟之外,還有一人。語聲甚低,聽了一會,沒有聽出。蒲青忽在外喚道:「馬兄醒了麼?」

  馬琨答道:「剛醒,今早又起晚了。」

  蒲青道:「晚並不晚,家十五叔來了。」

  馬琨知來人是蒲青的堂叔蒲江,新從黃岡回來。他拜完了壽,又耽擱這些天才起身,和莫家交情深厚,可想而知。自己出醜的事,不知曉得也未?又沒不見之理,只得應聲趕即扒起,穿好衣服,蒲青已把洗漱水端了進來。馬琨慌忙接過,歉謝連聲。

  蒲青低語道:「事也真巧。馬兄昨晚想家,送你出山雖非至難,到底也費手腳。今早天才亮,十五叔便冒雨來此,說昨晚賊黨要乘雨夜偷人材中查探,馬、陳二兄如仍藏匿在此,自非大舉約請能手,藉口與我們拼個死活不可。便不在此,只要探出了我們放走,也是不肯甘休。不知怎的被剛侄知道,將紅弟約去,同到白龍澗吊橋附近埋伏,先已吃么公擒到一個,後又來了兩個,用索抓飛渡的。剛侄容他渡過,冷不防搶過索抓,丟向澗底,斷了來人回路,再和紅弟同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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