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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馬琨以為乃師偌大名望,與莫老至少也是神交,總有幾分情面,便答:「家師實是錢應泰。」

  莫全笑道:「你這小崽太沒出息了!自身作事自身當,我已答應放你,怎到了真人面前,還接二連三他說假話?似你這樣行徑,連我聽了都有氣,無怪乎小孫孫們容你不得了。昨天果有一陳業,乃我老友遣來,那人雖然年輕,甚是老誠忠厚,我很愛喜他,何曾說有你這樣師兄候在店裡?至於你說那師父,休說他因聽了枕邊之言背信忘義,辜負蕭隱君成全美意,約人同往北天山尋仇,還未上山,便吃狄家兩個後輩女客淳于姊妹,一個對一個,將他制住,所約幫手的飛劍也被毀掉,如今同在哈密郊外廟中養傷,不知我有做壽之舉。即便他在江南,也決不會前來與我拜夀。他那對頭狄遁前日來此,倒是住在這裡。你這信口胡說,倒是何意呢?」

  馬琨因莫老和易,沒說出錢應泰因何不會前來,聞言惟恐莫老認他是洪氏兄弟黨羽,惶急羞愧之下,只顧證實前言,也未思索,便沒口子分辯道:「家師去往北天山未歸,也是實情。後輩和陳業實是仰慕你老人家威名,又因有事奉求,故此假名拜夀。如有虛言,任憑老前輩從重處治,決無怨言!倘再不信,陳業此時必然尚在賓館,喚來見面,一問自知。」

  莫全略一尋思,問道:「陳業有一結義弟兄名喚錢複的,你可相識麼?」

  馬琨覺洪明暗中用手點了他一下,也未理會,仍脫口答道:「那是家師心愛獨子,偶因一件不相干的事,誤犯了女丐花四姑的侄兒苗成、苗秀,約往比鬥,先吃苗秀打傷。去時遇一白髮白眉老頭,因不知他是誰,沒有行禮請教。老頭生了氣,將師弟錢複擒去。經人指點,才知那老頭便是江湖上有名的金眼神猖查洪,只你老人家能制他。恰巧後輩們正商量要來拜夀,一舉兩便。也是師弟陳業存有私心,他不令我同來,我一人守在店裡,才有這場是非。」

  還要往下說時,莫全眉頭一皺,先低聲自語道:「這就是了,差點又受人騙。」

  隨喚孫兒往賓館中將那陳業喚來。小童聞言,且不起身,悄問道:「陳世哥人很好,莫非他那事爺爺就不管了麼?」

  莫全微慍道:「我生平最恨人騙我。以德報怨,君子所為,也非不可,但那廝師徒行徑太可惡了!這等人正該絕後,不找他已是便宜,如何還管他事?快喚陳業去。」

  小童惡狠狠瞪了馬琨一眼,低罵:「不要臉的臭狗!自己不是東西,還累別人。早晚遇上我時,叫你好受!」

  邊說邊往外走去。馬琨覺莫全祖孫口氣不佳,方自尋思。莫全朝馬琨看了看笑道:「你這人品行心術、本領氣骨無一可取。此番回去,務要痛改前非,才能立足人世呢。你師弟為老乞婆與查洪所困,我已答應陳業,過了後日前往相救。也是你沒有義氣,不明事理,白累陳業千里遠來。如非我念在他老友所差,還要給他吃點小苦,不是你私心所誤麼?我雖不知底細,聽你二人昨今兩日之言,分明他對你有難言之隱,不令同來。你偏想分功討好,同來了又不安分,將他機密無心洩露,反倒說他私心。我免去一番跋涉,錢家餘孽卻吃苦不少了。」

  馬琨這才悟出,陳業此來並非打著錢家旗號,所以不令同行。聽莫老之言,分明與師有仇,先已應允往救錢複。因己走口,聽出錢家獨於,忽又中止。好容易得有救星,這一來竟為自己所誤。再受莫全一頓訓斥,不由愧汗交集,在自愁急,無計可施。

  莫全也不再理他,又問洪氏兄弟:「你那隨來諸黨羽俱已被擒,雖因問供時受點苦楚,俱未受什麼傷,養息些日便可痊癒。我那老友念在他們都有點骨頭,本是為友義氣來犯險難,並非主謀正兇,又都吃過苦頭,想必也能容讓,你弟兄二人必不寬容。除了依我,更無活路。如真不願在此留這一二日,我也不能勉強,隨你們便,總之我心已然盡到,此去如有失閃,休埋怨我小氣。」

  洪明、洪亮互看了一眼,同聲慨然說道。「我知你所說俱是真話,盛情心感。我們此來跌翻已是沒臉,怎再托庇仇人字下?被你擒住,殺剮任便。不放由你,既肯容我將來再報前仇,只一說放,立時就走。老叫花只管容我不得,我們也明知他的厲害,姓洪的此去如若相遇,便死也須一拼。人都有生有死,誰還怕他不成?」

  莫全聞言,兩道壽眉往起一皺道:「不想你們如此倔強。既是這樣,我也不再攔你。明日是我壽辰,我決不放你對頭離開此地。但他號稱『七日追魂』,腳程素快,耳目又多,只安心尋你,無論多遠,不出數日必能追上你們。此去第一人要分散,再則蹤跡務要隱秘。只要在七天以內不被追上,當年便可無事。少時我仍再勸阻一回,聽否難料。話已說完,應龍,你領他們出村去吧。」

  先在水竹廳裝下人、後領三人入見的陳祿立答「遵命」。洪氏弟兄昂然立起,道聲:「多蒙寬讓,後會有期。」

  各自一揖,隨同走出。莫全也自起身,走向屏後靜室之中。

  馬琨見當日諸人對自己俱極輕鄙。行刺之事雖已辨明,錢複出險脫圍卻沒瞭望頭。只說此行不特分功,還可見點世面,揚眉吐氣,誰知弄巧成拙,萬一錢複因此出了什事,陳業回去勢必說出真情,花家亂子又是由己慫恿賣藝而起,日後怎見得師父母姨的面?方自悔恨交集,先前小童已領了陳業,急匆匆由外跑進。陳業滿面俱是愁容;見著馬琨喊聲「大哥」,底下的話未說出,小童已搶攔道:「爺爺現在裡屋等你,這樣沒有骨氣的狗東西,和他稱什麼兄弟?」

  邊說,拉了就走。馬琨想和陳業分說兩句,剛站起身喊得聲「三弟」,吃小童回手一推,喝道:「你老老實實跟我坐在那裡,有你好處!」

  馬琨不敢招惹,只得愧忿坐下,眼看二人往屏風後轉去。牆厚屋深,也聽不出裡面說話聲音。待了一會,陳業垂頭喪氣隨著小童一同走出,先指小童對馬琨道:「這是莫老前輩的侄孫莫准,年才十二,已學會家傳八拿手法。長於以輕勝重,有鐵手箭小神童的美號。年紀雖輕,論起本領,著實比我們弟兄高得多呢。」

  馬琨立時起身,一躬到地道:「這位世弟的本領,适才我已領教。鐵手神童的美號,果然話不虛傳呢。」

  莫准雖看不起馬琨,幼童多喜奉承,不由減了好些惡感,一面回禮,笑答道:「我這一點毛手腳算得什麼?不要說了。反正你們想辦的事已難如願。陳叔索性再玩兩天,看完這裡熱鬧再回去吧。」

  馬琨知求救之事已屬無望,不禁面漲通紅。陳業隨答道:「我此來雖說為救錢複而起,內中還有別的原因。初見祖老太爺,曾說過了明後再定行止,本已有了允意。不料馬大哥自不小心,受人之愚,鬧得事敗垂成。适才再三向祖老大爺陳說,頗蒙見信。不知為何,仍是不允前往。本意再等一二日,求准弟幫忙代為進言,打探口風,有無轉圈之地。何況明日又是他老人家千秋正日,自然要拜了壽才走的。」

  莫准喜道:「爺爺意思,本叫你過了明日再走,連你那同伴一起,省他一人走在路上又出亂子。我看爺爺還有什話未說,否則不會留你。能多住兩天最好,我必盡心盡力為你想法。天已半夜,我今晚為那兩個狗刺客,好戲也沒顧得看。好在還有兩天,索性我們回到賓館睡上一個好覺,明天早起拜完壽,高高興興陪你玩一天好的。」

  陳業道:「你明日不在壽堂行禮麼?」

  莫准道:「我爺爺不喜虛禮,來客拜夀都在早上,一會工夫就完。多遠的客也都早到,像今天到的就最晚了。午後伯叔哥哥們都陪客吃酒看戲。我年紀小,更無什事,我只和你最投緣。現在我陪你玩,將來我到江南,你成了主人,再陪我玩,不是一樣?」

  馬琨道:「那個自然。世弟如去,我必作個小東道。那裡山明水秀,好玩的地方多著呢!」

  莫准笑道:「是真的麼?我適聽陳叔勸說,也不恨你了。我們盡在這裡有什意思?同往賓館去吧。肚皮要餓,還可要消夜吃。」

  說罷,三人一同起身,往賓館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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