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我也沒來見你,先令二賢侄命人將三個狗崽子安置在水竹廳。以防驚動親友。我自出去,將那六個裝著抬禮暗伏一旁,準備得手時放火接應的黨羽,擒往林後僻靜之處拷問底細,竟未吐口。先還當他們熬刑不說真話,後經我連用鎖骨縮筋之法,六賊齊聲哀告求死,才知這為首二賊心機甚深,真正本身姓名來歷,連他多年心腹、共患難的同黨也不知底。拜夀行刺之事,前晚快到黃岡時才行說出,也只激勵了同黨一番。說你與他不共戴天,細情仍未說出。被我點倒的一個,自稱姓邱名義,還有一個叫鄔小,大約都是假名。我知你這老頭生平沒做什錯事,且慢點解開他們。先自想想,如想得起,照他們這等陰毒,死也無虧。那還是我那話,一埋了事,問他則甚?大好日子,沒的慪氣,白饒狗崽子罵你兩句,舒服麼?」

  莫全聞言想了想,笑道:「三弟不必管了,他們既敢來此,總算好的。我決不傷他們。」

  隨喝:「孫兒放這廝起來!我不放時,他們也沒法逃走。」

  馬琨隨覺背上一緊,剛自忍疼,已然鬆開,連忙欠身,仍跪地上,不敢起立。偷眼一看,先說話那人,果是來時所遇花子。邱、鄔二人各倒地上。莫全已起身向二人走去,伸手各向脅間點了一下,二人相繼起立,晃了兩晃才行站穩,看神氣四肢已然麻木。莫全隨對馬琨道:「我已放了,你還不起來?」

  馬琨剛訕訕地立起,花子忽然喝道:「像這樣松雞蛋,也配出來充人樣子!我見不得這樣小狗崽,沒的叫人看了噁心。榮兒將他掖到後屋裡去,等問完這兩狗崽再說。」

  先將馬琨打倒的那小童便走過來,對馬琨喝道:「三老爺爺不要你在此現世,快跟我走!」

  馬琨不敢倔強,一言不發,隨了就走,行過邱、鄔二人身前,邱義道:「老弟不必憂疑,事情都有我呢。」

  小童怒喝:「狗賊少放屁!」

  手剛一伸,莫全喝道:「孫兒不許胡來!這廝也不要走。叫他三人在板凳上坐,緩一緩氣,我有話說。」

  花子在旁怒道:「老頭你總不聽我話!這是你的家,該由你作主。我算多事,我仍和老偷兒他們吃酒去。賊由你放,離開這裡,我自會尋他們算帳好了。」

  說罷,踢踏著草鞋,徑往屏門後走去。莫全喚道:「老三回來!少時我對你一說,就明白我的心思了。」

  說時,草鞋聲音已然走遠。

  莫全回坐炕上,朝著邱、鄔二人苦笑道:「這是何苦,當初你父母雖說由我而死,但他夫妻所行所為,何等陰毒兇殘!就拿未一次說,還不是他自設陷阱,想把受過深恩的師長和同門師兄弟一網打盡,為所欲為,以致身敗名裂。自行不義,惹火燒身,怨得誰來,你弟兄長大,又受凶僧蠱惑,苦心積慮,重蹈你父母覆轍。上前年有人說起,有一夥新出道才幾年的黑道上人,橫行山東道上,無惡不作。适才著人假作僕役,往水竹廳查看,你兩個竟是那為首之人。

  休說今日行刺,便照平日所為,遇上我輩也難活命。我終念在你父母雖然不仁,以前終是結盟之交,不肯下那絕情。其實你弟兄三人,在你父母死前一年,你兄年才十五,自恃練了點武功,帶著你兩個出外行獵,為狼群所困。眼看送命,恰值我受你父之請前往赴約,因彼時已看出你父心有凶謀,戴了面具先期前往窺探,探明詭計回轉,歸途天黑,聞得狼叫尋去,將你三弟兄救出險地。你大哥再三問我姓名,又請取下面具,我都未允。

  後來你父死後,他不知怎的竟知我是他的救命恩人,給我來了一封長信,以後便無下落。當時如不是我,早都野死在外了。今日雖犯我手,仍不難為你。但是适才那位老前輩,你們在江湖上跑,總有一個耳聞。他因你用那下流陰毒暗器,痛恨非常,你們今日離開這裡,他一定隨後趕去。無論走到哪裡也難躲脫,可有什方法避免麼?」

  邱義先聽莫全發話時,意頗忿恨,及至把話聽完,忽然起身說道:「我弟兄八九歲時為狼群所困,救我們的也是你麼?無怪大哥走時那等說法。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想殺你全家,報我父母師長之仇,已非一日。無如我父母被難時,我已十歲,你常來我家。我弟兄手臉,均有記認,你為人心細,本領又高,惟恐一見便被看破,無法近身,遲到如今。上月聽我師父說,你做整壽,才想你年歲已老,再不下手,萬一你老死,我弟兄抱恨終天。本意就打著近年假名姓旗號,裝著慕名拜夀,乘你見客之際,用我師父所傳毒針行刺,偏生路有聞說,你年老喜靜,這次做壽,全出門人子侄慫恿,不是本意。

  仗著輩分名望,倚老賣老。賀客中只見有限幾個老友,此外只一些上交情而未成名的後生小輩能夠見到,餘者不論生熟,俱由門人子侄款待。那針打近不打遠,又想多殺你家幾人雪恨,為這樣仍難近身。恰巧落店時遇見馬琨,由店夥口中得知是浙江來的賀客,試約來談,問出是錢應泰的門人,並還有一同伴,已然送禮先來。我探出他實是錢應泰門下,有些不實在的話也未深究。他又說師父與你交情甚厚,這才起意拿他做幌子。我弟兄們裝著從人腳夫,意欲到此一試。如能因他得見固妙,否則到了明晚,客多人亂,再不能下手,便放上幾把火略出怨氣,回與師父商量,再想法子報仇。

  馬琨實是新近相識,事情與他無干。你雖救過我弟兄的性命,但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雖放了我,此仇終於必報,將來不能得手,怨我所學不精。萬一得手,我也決不想活,必以一死謝你,也決不傷你家人好了。還有我大哥因感你救命之恩,父仇難報,已然披髮人山。今日又知此事,我弟兄為報父仇,均未娶妻。這是我三弟洪亮,那你告他,最信你話,請對他說。既落你們的手,放否和事後為難,一任尊便,我洪明決不皺眉。但今日話已說開,報仇之事是我主動,以後也由我一人下手,決不要他人相助,與我三弟、馬琨和同來諸人全不相干。是好的,容我三年,他不尋我,我還尋他呢!」

  還要往下說時,旁立小童已忍不住,對莫全道:「爺爺莫信他的話。那馬琨小賊最可惡,明明是他同黨,他偏說新認識。二叔曾見他們在水竹廳,背人你哥我弟的,鬼頭鬼腦偷偷商量見爺爺行刺。就剛才進門時,孫兒還見他兩個遞眼色、打點子呢。如今事敗,怕三爺爺不饒他們,知爺爺厚道,想開脫他兄弟和同黨。花言巧語,想哄哪個?洪明、洪亮說為父母報仇,還有可說。最可恨是馬琨這賊,想害人沒本事,已經該死,連點骨氣都沒有,就三爺爺饒了他,孫兒都不能放他好好走的!」

  莫全笑喝道:「小娃家曉得什麼?我已答應放他們了,管他所說真假。不過你三爺爺正氣頭上,離開這裡,別人不說,他三個休想活命。你和陳應龍把他們領到後面石屋中去暫住一日。過了我的生日,或是和你三爺爺說好,或想別的法子再行打發好了。」

  馬琨己嘗過小孩味道,聞言自料難猶未已,也不暇再顧顏面交情,撲地跪倒,哀告道:「老前輩在上,小輩實是奉了師命,千里遠來與你老人家拜夀。不料同伴師弟陳業討好先來,悶坐店裡,久候不歸,因而受人愚弄,做人不得。」

  莫全道:「那你師父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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