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八七


  凶僧以為仇人必難躲閃,一見又是打空,雙臂一振,下餘六面飛鈸又向上空飛起。內有三面飛高徑有十來丈。滿擬這次殺手六面同發,神仙也躲不過。誰知彭謙早防到他這最後一招殺手,四鈸一破,手先朝上一揚,人也捷如飛鳥,跟蹤朝空縱起,朝鈸起處飛去。凶僧萬想不到多年未見,仇人輕功竟臻絕頂,方覺不妙,先聽「叮叮叮」三響,接著又是「當當當」三響,只見日光之下一條人影飛過。定睛看時,空中精光映日,四下飛舞,那六面飛鈸上三面吃暗器打落,下三面更妙,徑吃彭謙就著一縱之勢,身在空中錘拐兼施,全數打落老遠,紛紛斜飛墜地。再看仇人,已落在身後七八丈遠處。

  凶僧恨極,未容張口,彭謙一躍,又到面前,拐指凶僧喝道:「一別多年,新近聽人說你以雙環十三鈸號稱無敵,原來不過如此!鈸已領教過了,我再見識見識你那日月雙環。」

  凶僧急怒交加,無話可答,一擺雙環,惡狠狠殺上前去。彭謙長嘯一聲,縱身迎敵,兩下殺了個難解難分。足打了個把時辰,未分勝負。

  這時盜黨中,是好樣一點的,多被蒙面人和黑摩勒。童興等殺死。因為伊商素得眾心,除了趙連城一夥刺客見機先溜外,下余盜党明知本領不濟,依然拼死上前,不肯逃退。無奈武功一道,優勝劣敗,絲毫勉強不得,這幾個蒙面人又都是成名英俠,以卵擊石,如何能是對手?不消多時,除卻伊商和凶僧而外,場上只剩下一個叫鐵叉手飛燕屠義。一個叫死臉子林松的,尚與兩小俠相持,余均傷亡殆盡。蒙面人中,甘同、朱文燕、顏尚德、韓文約四人業已停手,走到康成一起,站在一旁觀戰。屠義、林松原非童興、黑摩勒二人敵手,只為甘同雖知眾盜黨平日手辣心狠,做事不留活口,殺孽太重,理應全數誅戮,不為過分,但念二人俱是老南極的舊部,推愛故人,意欲網開一面,特喝兩小俠不可傷害,須要生擒問話。原意二人素來腿快身輕,只兩小俠聽出語因不下絕情,總可逃命。誰知兩小俠緊記師長之言,今日這些盜黨一個也放逃不得,聽了甘同之言,便以假作真,硬捉活的。

  屠、林二人見伊商情急,志在拼死,決不肯就此退去,回想老南極相待之厚,自己從小便隨他兄弟二人吃綠林飯,眼看冰消瓦解,大勢已去,後進諸人都沒一個逃去,如何好意思丟下一走?也抱著拼命的想頭,奮勇苦鬥,終無退志。

  黑摩勒暗忖:這姓甘的老頭尚是初會,看神氣與興弟師父頗有交情,如若聽他的話將兩強盜捉住,難保不放他們逃生,將他們打死,又與此老面於難堪。看兩強盜年都半百左右,漸漸氣力不濟。不如借著生擒為由,也不傷,也不放逃,只是一味軟纏,活活將他們累死,豈不兩全其美?乘甘同被人拉去觀戰走向遠處,朝童興使了個眼色,低聲拿話一點。童興久聞群盜罪狀,知道師父除惡務盡,适才只是迫于甘同情面,聞言領會,立即改變打法,和黑摩勒一樣,不再求勝,仗著身手靈快,只是一味引逗攔堵,縱前躍後,圍住屠、林二人,在場上亂轉。

  二人久在綠林,武藝雖然不弱,一則年老血衰,自從老南極死後,二次隨著伊商嘯聚。伊商見是亡兄舊人,甚是尊敬,輕易不甚差遣,養尊處優,功夫拋荒了好些,先時鼓著一股勇氣,義憤填胸,還不覺得怎樣,時候一久,吃兩小俠一路軟磨,越往後越覺力乏。戰既力竭,罷又不能。到了後來,簡直氣喘汗流,臂麻手軟。敵人偏又刁滑異常,一味引逗,互相對說便宜話取樂,直和開玩笑相似。氣得二人破口大駡,無計可施。鬥到後來,二人只覺頭暈眼黑,口裡發甜,力竭神疲,再也支持不住。林松暗忖:看兩小賊這等打法,分明是想使自己力竭現眼。今日之事,反正無計求活,與其受小孩於捉弄,何如在被擒以前落個痛快,免受淩辱。主意打好,朝屠義看了一眼,喘吁吁喊道:「屠二哥!小弟本領不濟,說不得要先走一步了。」

  一言甫畢,回手一刀,立即翻身栽倒,屍橫就地。

  屠義原和他同樣心思,尚在躊躇,見林松自刎,把心一橫,連話都未多說,只應得一個「好」字,左手一鋼照頭便打。童興正往前進攻,看出他要自盡,恐血濺身上,腳剛往後一撤。不料屠義憤恨已極,死前忽生毒計,左手回鐧自殺,同時卻將右手銅照準仇敵打去。童興幸是手疾眼快,舉起騰蛇架一擋,「當」的一聲斜振出老遠,墜落地上,就這樣,還幾乎沒被鐧把掃中肩際。屠義自是腦漿迸裂,死於非命。童興火起,正要縱上前去打他兩架,黑摩勒喝阻道:「人已死了,你還打他則甚!強盜業已斬盡殺絕,只剩賊頭、老禿驢兩個未死,和你師父、師叔打得多麼熱鬧,還不學兩手去?」

  童興聞言停手,剛隨黑摩勒要走。神魔伊商在百忙中看見手下諸人全都死亡淨盡,凶僧飛鈸被彭謙破去,敵人身法特異,日月雙環更占不得半點便宜,可知厲害。最怪是和自己動手這一個,除了頭戴面具而外,不但口音穿著,連所用兵刃以及身法解數都和彭謙一樣。戰久以後,凶僧似還能夠應付,這蒙面人竟是越殺越矯健,尤其那柄鏈於錘能軟能硬,使起來筆也似直,靈奇神妙,變法無窮。自己連遇幾次險招,幾乎喪命,再打下去非敗不可。想起今日之事俱由趙連城一人而起,越想越恨,覺著早晚無幸,就這樣死不甘心。念頭一轉,倏地賣個破綻,將身縱向一旁,大喝:「朋友且住!」

  同時把手中刀往地一擲。刀未沾地,蒙面人已自縱到面前,見狀停手喝道:「姓伊的!你待如何?」

  伊商兩道濃眉往上一挑,怒衝衝答道:「我自認虧輸,今日之仇今日決不能報,我也無顏在世上立足。但是一件,我還有口惡氣難消。你如信得我姓伊的是個好漢,結個鬼交情,讓我一步,容我十天。我連家都不回,只消卻這口惡氣,十天以內仍回原處,自己交代。你們如不放心,錯以為伊某不是尋人報復,另有詭計,或是做那不要臉的勾當,借此逃走,我已不願再打,此時任憑殺死,姓伊的皺一皺眉不是丈夫。」

  蒙面人未及答話。那旁凶僧自從飛鈸破後,打了一陣,覺出仇人本領高妙,自己任是如何也只打個平手,心氣已餒,情知此仇決報不成。又見大勢已去,和伊商動手的蒙面人直似仇人化身,伊商內功不如人家,久必無幸。早有退志,無奈平素受人供養禮敬,不好意思舍了便走。一聽伊商停手發話,暗忖:這些人都有來歷,伊商不論是死是走,他們都不致上前助戰,以多為勝。自己要走,卻難免合力堵截。看神氣,這些人哪個也非弱者,尤其和伊商交手的蒙面人,竟和仇人是一樣家數。還有康成這小輩也不是個好鬥的。一個勁敵已難應付,何況三個?此時如不見機,再想走時,那就難了。想到這裡,振起精神,招式一緊,殺上前去。

  彭謙萬沒想到,凶僧已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在這種場面上還會貪生逃走,沒有骨頭。見他加急進攻,只當是敵愾同仇,情急拼命,方欲變招相敵,凶僧欲退先近,只一個照面,乘著彭謙用拐一格之勢,施展輕身絕技,下面日月環借勁使勁,身子微扭,雙腳一蹬,由「蛟龍翻身」,化為「驚燕穿雲」之勢,斜著飛起,淩空扭轉,徑朝左近林中縱去。彭謙也跟蹤追去,兩下相隔不過丈許遠近,凶僧縱落林邊,彭謙也自縱到,方要施展輕功搶先人林堵截,猛聽林內哈哈一笑,飛出一條人影。凶僧正提氣上升,驟不及防,來人身法又快得出奇,凶僧雙環竟吃來人雙手擄住,一抖便自奪過,罵了聲「不要臉的老賊」,隨手扔去。凶僧知道遇見剋星,後面又還有對頭,暗道「不好」,方想往側逃竄,不料來人竟未容他二次起步,上面一掌打向胸前,喝道:「老賊找地方挺屍去吧!」

  凶僧便倒退了好幾尺,知道身受內傷甚重,連聲也未哼出,如飛往斜刺裡跑去。

  彭謙自那人出面,便沒再上,見將凶僧放走,上前說道:「老賊雖中了這一掌,但他內功很好,遠非昔年之比,莫不又活著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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