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七四


  陳大彪走後,羅文英朝他身後扮了個鬼臉。小孩因書信關係重要,悄悄跟在後面。羅文英進房便即取出,越牆而過,並沒照約行事,反往林中疾走,意似賣友獨吞,想繞過打場,由官驛大路逃走,剛跑進林不遠,吃小孩由後面驟出不意,一下打倒,跟著點了啞穴,閉過氣去。回顧廟側人聲呐喊,火已放起,忙把包袱解下,束在背上。因羅文英在廟中自稱與惡道多年至好,無事不知,疑他也是師父所說衡山漏網之賊,打算生擒回去。肩起往來路走不多遠,便闖見回去救火諸人,适才見過,疑他放火,立即分人追趕。小孩肩扛大人,雖覺累贅,仍是不舍丟下,未便迎敵一味飛跑,不料雙方業已停手一會了。

  蒙面人細看羅文英,並未見過,知是無名之雀,正要點醒喝問,楊標在旁已是怒憤填胸,說道:「賊道師徒人等,我並待他甚厚,便是今日閣下泄了他的機密,心雖厭惡,至多也不過令其遷走,並無他意。不料這廝恩將仇報,如此狠毒。閩撫所遣,前後共十一人,只有兩人與我有點瓜葛,另一人與惡道交好,我因情面難卻,才允相助。當時曾和他言明,我與譚鎮南以前有點過節,只劫他鏢,不助閩撫行刺,更不出境。斷定此地必由之路,今早敝友哨探未回,另兩人去往前途報信,走不多遠,便遇諸位,不勝逃回。在我境內,自難坐視,不料竟非閣下等對手。

  楊某生平不屹回頭草,既有諸位出頭,我落在下風,此後也只向諸位請教,與別人無干,惡道任憑帶去。但是羅賊平日在我村中極不安分,村民俱伯惡道,知他和我交好,只得隱忍。前日死了兩個婦女,風聞于他有關,查問受害之家,答話含糊,方自疑心,恰遇敝友到來,糾纏耽擱,如今又作出此事,打算帶回拷間,不能再任諸位走了。

  為首蒙面人答道:「閣下如此行徑,可算光明磊落。此賊與我等並無過節,謹遵台命。不過這等敗類,千萬不可輕放,免留世上害人。此番閩撫所遣刺客必遭慘敗。我等尚不足計,另有比我等本領勝強十倍的高人和他為敵。先時不知,因與所害的人有深交,不能坐視,才隨護下來,先後殺死四個刺客。早知有這位高人仗義,我等實在無須多此一舉。此輩心性不一,閣下身家在此,謹防貽禍。好在這四人存有私心,想在中途約人劫殺那兩富商,把紅貨吞沒。前邊同黨與為首之人,並不知與閣下有關聯。現時四人都死,暫時不提此事,便可無害。信否任便。」

  楊標聞言,猛想起刺客中還有一人受傷甚重,當時忙著應敵,未及命人抬回,隨又忙著回莊救火,好似無人理會,忙趕回原處一看,先傷刺客也被人將首級割去,和那同伴一樣,只剩無頭屍身放在那裡。暗忖這長少幾人不知哪裡來的,連兩個小孩也有這大本領。口裡不說,心中佩服已極。遙望火勢漸小,料已無害,正要喚人抬去掩埋,恰有兩名手下,見他久不回去,跑來探望。報說:

  「火乃陳大彪和兩惡道徒弟所放,幸在白日,人多手眾,趕救迅速。陳賊放完了火,本可逃走,他偏持火把亂點,人上前去,拿刀便砍,似非燒完全莊不可。廟中道人也都跑出。他向眾大嚷,說羅文英回廟說的,楊某如何不夠朋友,他現在被對頭絆住,正好燒搶洩恨。眾人又要救火,又要迎敵,連傷了好幾個,敗退下來。眼看不好,幸而會武諸人趕到,陳賊和諸惡道已然殺進內宅,正搶了金銀,拄出點火,一下遇上,圍住一打。眾人在旁,相助拿人,連死帶傷,一會全數拿住,一個也未跑脫。現在忙於救火,決可無礙。」

  楊標聞言,略微舒了點氣,便命來人,作速將屍首抬去掩埋,趁著路無行人,用土掩去血跡。一面喚了人來,將羅文英點醒,抬送回去。吩咐完畢,雙方各自拱手作別。三蒙面人徑往前途揚長而去,那小孩卻向回路沿崖走,一會不見。

  周平話雖未怎聽真,事都看在眼裡。敵人連死四名,無形中又失去一個大助手。休說還有泥中人,就眼前這長少五人已足應付,好生心喜。正要下崖,趕前報信,忽聽身側喝道:「人家死人,你卻在這裡看熱鬧麼?」

  周平大驚,回頭一看,正是那小孩,就這晃眼工夫,不知從何處緣上崖來,知是自己人,忙拱手為禮道:「适才多蒙諸位英雄相助,去了對頭一條臂膀,足感盛情。先走的那位黑摩勒,是我小師兄,弟台既與他一路,定非外人,尊姓大名和經過之事,可能見教一二麼?」

  小孩失笑道:「周朋友,你這人真個不錯。人在背後,都不改口,無怪黑哥哥說你好。你要問話,我此時事忙,這裡也不能多說,下面還有幾根竹竿不能丟掉。好在走的是一條路,等我取來同走。我聽說你有匹好馬,如在下面,一同騎著走,更好說了。」

  周平聞言大喜,往下面定睛細看,那馬正在遠處路上找野草吃,眾人早走沒了影,料知玉麟等走遠,回顧自己尚在伏崖注視,好在馬都訓過,野徑無人,不會遺失,令從人系在樹上等候,正用得著。當下同了小孩下崖,追上馬匹,一同騎上,邊跑邊談。

  原來持拐蒙面人,果是破廟偏殿中異入淩風,小孩姓童名興,原是淩風故人之子,幼承家學,父親死後,來投淩風為師,才只兩年。相傳廟有鬼怪,終年無人敢住,淩風表面上像個落魄寒士,除一好友外,從不與人往還,昨晚接那好友來信,說閩撫暗害善良,邀他相助,淩風看完走出。童興年幼,巴不得有事,一顯身手,因見來信有「刺客難免要由前途翻回,尋找所害之人」

  等語,師父一走,立即悄悄拿了兵刃,照所說來路,迎上前去。此時天已漸亮,正走之間,忽見對面跑來兩匹快馬,上面坐定兩人,老遠便喝讓路,滿口北音,猜是盜黨,故意借詞將路攔住,想要詢問真實再行動手,誰知對方甚是強橫,內中一個見馬受驚,勒馬揚鞭就打,由此兩下動手。童興身手輕靈,又在步下,馬上人打他不過,便和同伴跳下馬來,兩打一,口口聲聲說童興是連日戲弄他們的蒙面小賊。童興畢竟年幼,敵人武功不弱,只打了個平手,正在著急,忽從敵人馬肚子底下縱出一個頭戴面具、周身穿黑的小孩,大罵敵人以大壓小,倚多為勝,空手上前,只一照面,便將一個高身量的打倒。

  童興說:「這時雙方都使有兵器,我順手一下,將他打死。還剩下一「個瘦的,見勢不佳,想跑,黑衣小孩不叫我再打,卻將他攔住,說:『我本想放你,無奈我這位小兄弟手太狠點,打死你的同伴。你們一路來的,他死得有多可憐。再說又為你先拿鞭子打人,才送的命。你如活著回去,大不夠朋友了。你的事,我暗中跟了好幾天,實在虧你們想的,不過這些法子,陽間有我師叔和我黑衣摩勒,實在行不通,最好還是和他走一路,到閻王那裡告一狀,不比找你衣食父母告苦強得多麼,』那瘦鬼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他縱得又高又遠,跑哪裡都被縱過去攔住。這位黑哥哥真把人笑得肚痛,逗到天光大亮,一腳踢倒,趁著那條路太早不會有人,用馬將兩死人運到山中無人之處,他叫我把人頭切下,用他裝馬料的麻袋裝好,帶回廟去暫存,再回去幫他掩埋屍首,放走馬匹。」

  「我回廟一看,師父已然回來過一次,拿了東西又出去了。我匆匆跑出,助他埋了屍身,問起情由,竟是一路,把馬也放到遠處深山之中。回來遇見大雨,我二入找地方避雨,拜了把子。他看我會用竹竿走路,硬要我教,我知這樣大雨,廟裡不會有人,耽擱了好一會。回時他也用竹竿學走,自然比我慢些,落在後面。才進山口,正遇你們由廟那邊走出,知道廟前無路可通,料定在廟裡避風雨。因想師父這時也許回廟,真要上門尋事,憑我腳程,也追得上,沒有攔問。

  等我回廟,剛看出麻袋有人動過,黑哥哥隨後趕到。他原認得你們,也不說出所以,只說:『出門人不願惹事,看破無妨,再說我們也不怕事。但內中有個戴油笠的福建人,最是臭嘴,外號爛泥鰍。癲蝦膜,手裡會點武藝,目中無人,又狂又做,如能把他制住,逼他服輸起誓,不許洩露,省心多了,就怕你不敢惹他。』我吃他一激,當時拿了竹竿就走。行時他又說:『這個人姓盧,是保暗鏢的,我師叔和他鏢頭認識,人並不壞,千萬不可傷他。』嫌我所用騰蛇軟槊厲害,連兵器也不叫帶。」

  「誰知我走後,師父回廟見了黑哥哥,兩下一說,竟是同道。才知師父昨晚也到都天王廟楊標家中去過,探知一切底細,只沒認出惡道真面目,說我兩個不該殺死刺客,恐事鬧大,須另設法補救。黑哥哥的師叔,就是你們喊他泥中人的那位異人,與我師父也是熟人,現時往來于仙霞關、白茅鎮兩處,暗中監查刺客行動,忙命黑哥哥速去送信,就便托帶一封信與前途相候的幾位朋友,說最末一批盜黨共是四人,兩個被殺,還剩兩個,正在劫殺紅物之前趕往前途,假作報信,與前一批人會合,洗清自己沒有劫鏢之事。如若相遇,最好一不做,二不休,連他們一齊殺死,回來去至都天王廟谷口埋伏,以防萬一,自來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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