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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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紹猛憶一事,還想詢問,月光之下,照見半瓢臉上雖無異狀,額角己見了汗珠,知他負傷提氣,說話艱難,又看了金氏夫妻一眼,便答道:「我能活到今日,原出恩兄所賜。這一來,命更不是我的,何必再論恩怨,全聽恩兄吩咐好了。」 半瓢重傷,不得多動,好在深宵,野外無人知道,俱在當地陪候。為防人知,鳳娃又命手下徒黨把住三面路口,並備兜子應用。待了些時,蘭珍得信時,因去人事先受了囑咐,只知老父有事相喚,並不知道底細,到場一見,忿不欲生,立時要尋仇人拼命,被半瓢喝止說:「你要報仇,也等把我送回家去,問明再說。」 蘭珍才勉強止住,匆匆向侯紹見過了禮。 半瓢不令別人同行,只蘭珍一人將他背到江家,服了江家秘制傷藥,養息了些時候,才向二女述說當年經過。蘭珍才知半瓢井非生身之父,還是殺害父母的仇敵,當年也是無心之失鑄成大錯,加以多年寄養恩深,只是痛哭一場,無可奈何。半瓢等她哭完,囑咐身後一切,又對江氏母女說出侯紹在此,請看薄面,解去前怨。江氏母女因受半瓢醫藥照拂許多大德,小妹又是義女,只得勉強應了。其中經過詳情,曲折甚多,後文舜民之子長大,另有交代,這且不言。 第二日金家便派人來慰問,並以多金相贈。半瓢也未作客套,原欲轉贈江家,誰知江母性情孤僻,執意不飲盜泉,只將王升送去百金收下。半瓢不便再退回去,只得留作身後之用,把異日薄產變賣所得再贈江家。隨又伏枕,寫下遺囑和與侯紹的遺書,並封下一件遺物在內,著蘭珍與金家送去,就便詢問釘圖人的姓名,和虞家是親是友,有無仇怨。蘭珍受命之後,又力疾用心強佔一卦,算出舜民歸途風波之險,吩咐到日持抓往救。二女若與舜民相見,只略說因何致死,不可說出自己當年威望,以免傳揚出去,引來舊怨。雖有侯紹暗中維護,總以無事為佳。 另由小妹把心事告知虞妻,先命蘭珍隨舟同行。船到蘭溪,還有一點小險,也仗蘭珍解救。到了虞家,便可成禮。身後不許持服,靈樞由小妹隨後護送前往,就向舜民借地安葬等語。蘭珍知乃父卜定如神,命賦小星,早聽說過。長兄業已出家,不會娶妻,娘、婆、寄父三家香煙,全仗自己接續。蘭珍性又溫和,俱都應諾,只不許穿孝一節,於心不忍,當時應了,背地和小妹商量,此去身為側室,孝服穿到起身為止,仍持新喪三年。二女都是女中英俠,不作兒女之態,見了虞妻,慨然直陳。 虞妻覺她貌雖不如小妹秀美,卻是個端麗宜男之相,性情溫婉和順,似比小妹還強。起初為納妾一事,不知費了多少心機手腕,不料水到渠成,這等容易,不由喜出望外。因她父女有兩番保救身家性命之恩,英俠之女屈作小星,轉不過意,風勢稍定,先起身朝二女拜謝恩德,然後力說以後決以姊妹相稱,手足相待,即此已覺非分,萬不敢視為側室,自增罪過,愧對死去恩人等語。二女見虞妻這等賢淑情真,也甚歡喜。 虞妻還嫌不足,就著後艙求神香燭,非與二女先結異姓姊妹不可。二女為她誠懇所動,只得應允。自然虞妻最長,小妹年紀最幼,算是第三。小妹只囑當著外人先莫洩露。虞妻應了,本意風定後和舜民同去江家祭奠蘇翁,就便登堂拜母。小妹說:「天黑風大,山徑崎嶇,姊夫前往已然費事,大姊又弱,怎好前往?相親相重,本來不在形跡之間。況且小妹此番扶樞到永康時,家母也要同去,不特相見,說不定還要托庇字下,向大姊暫借一椽,何必忙在一時哩。」 虞妻聞言,益發喜出望外,再三叮囑說:「一到了家,便即收拾乾淨屋宇,恭候伯母光臨。我知賢妹出身大家望族,允文允武,煙波寄跡,奉母荒江,還有難言之隱。這裡與群盜為鄰,伯母又有老病,伺奉醫藥,兩俱不便。舍問雖在鄉下,頗具池館花木之勝,愚夫婦身家性命全出二位賢妹所賜,既然不飲盜泉,魚蝦所得能值幾何?蘇老恩人又複身故,此後更無一人照應,倘再像那日犯了老病,如何是了!外子對於醫道頗有心得,正好就近調治。老母衰年多病,賢妹孤苦伶汀,務望以能盡孝為重,萬勿拘之于施恩不望報的小節,到時又複推辭,不肯常留。須知已然結為骨肉之親,妹母即我母。本不能說是報恩,賢妹也無所用其客氣。千萬定準,免得愚姊姊懸念,才不在神前一拜呢。」 小妹本因蘇翁逝世,去留兩難,老母暮年多病,自己還有許多恩怨須了,算來只有暫依虞家最妥。便是蘇翁臨命,也有此言。無奈老母性情固執,已受人恩,尚未報答;一旦因人成事,略盡心力便舉家相托,未免有望報之嫌。老母得知,定然不許。即便借住相依,也不會久。適因虞妻情意懇切,隨口一說,並未定準。不料虞妻早有主見,明知不易請去同住,和二女結拜姊妹,本就含有這層深意在內。略露口風,更不再放鬆,立時乘隙而入,把江氏母女遲疑心意全給道破。小妹想起幼遭孤露,隨母流浪江湖,白龍魚服,雖仗母女二人俱有驚人本領,未受過分欺淩,可是到處都遭輕賤,無一仗義相助之人,好容易遇見一個義俠長者,又複身死。自分母女二人相依為命,此後更無一個親近之人,想不到虞妻如此情重關切,一時起了身世之悲,不禁感極欲位,慨然答道: 「大姊出身華貴,窮途相助,使家母醫藥有資,因而脫難。今又齒於雁序,略分言情,已是感愧交索。現在又欲使小妹奉母相依,情真意厚,便真骨肉也不過如此。若再拘執成見,不特愧對心期,轉覺矯情大甚了。大姊只管放心,小妹歸見家母,必將盛意婉達,家母持躬謹約,律己雖嚴,因晚年來家遭巨變,骨肉凋零,現時膝下只有小妹一人,鍾愛異常。即有不願,也必不肯過拂小妹之請。只是借居之地一椽已足,傷心人別有懷抱,設置萬勿華美,略供老母起居,足感盛情。尤其是地要僻靜,除姊夫二姊外,不見別一生人,更不使外人聞知蹤跡。小妹本有相依之志,起初遲疑,半由於此。今既定局,為時無多,舟有外客,妹還有瑣事須為料理。少時即便送姊夫二姊回船,也恐無此閒暇。相晤非遙,自以明言在前為是。至於小妹的身世來歷,說來話長,也等將來扶著義父靈樞,到了永康家中,再為細說如何?」 虞妻自是欣然應諾。 蘭珍巴不得小妹母女同依虞氏,事前承了蘇翁遺命,已連勸過幾次,只允暫留,未允常住,聞言也是喜出望外。出見舜民之時,小妹因有葦村在座,終恐洩露行藏,再三叮囑,把話隱起一半,更不可說出相依之事。井請轉囑葦村誡語家人,不可向人提起,一切等到永康,再向姊夫明言。誰知虞妻喜極忘形,葦村乃內親至好,又是性情中人,雖未把話全行說出,並未全照小妹所說辦理,以致日後起了無數風波,此是後話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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