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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卻乘他遲遲未決,或是約人待援之際,暗中前往查看。等到查明底細來歷,不等母親回來,下手除去,以免夜長夢多,又生枝節。至於你見我退水時行法慎重,那是因為旁門法術,用以對敵遊戲,自然隨心所欲,一遇到這等天災劇變,欲使化險為夷,便費手腳,只憑禁法強制,不似正教中人得心應手,舉重若輕。加以當地四無屏蔽,形跡明顯,就無妖人潛伺,也須慎重。不過救人的事,雖然跡近炫弄,遇上正教中人,除非惡行素著,也不會為難罷了。」

  二人孽緣糾纏,日益牢固,每次見面,都不舍離去。況當誤會解釋,情愫已通,綠華又急幹練習法術,自然更分不開了,情話唱隅。到了午後,崔晴因綠華一夜未曾安歇,又因雨中跋涉了一夜,還怕她疲倦。及至一問,才知綠華資稟過人,平日用功甚勤,又曾服過靈藥,近兩年來道基日固,極少就枕之時。當二人未遇以前,每值風雨晦明,無心出外閑眺,往往連日連夜入定下去。即或功課做完,獨居無聊,閑躺玉榻之上,也只懷念父母,盤算未來,很少真個睡眠。只最近因為習法未遂,誤會負氣,情緒懶散,睡過一會。休說一二日沒有眠息,再多些日,也不會勞累。於是想起綠華曾允傳授。

  綠華笑道:「這是我最願意的事,只是家父母所習,全出太清仙篆,取法乎上,習時較難。昔年聽家母說,修道的人只要把入門要決得到,用功勤習,年時一久,自能豁然貫通,至不濟也可求得一個長生不老。家父母如非奉命閉關煉丹煉法,終日忙碌,無暇用功,極樂真人駐顏靈藥實可無須。當傳第二步真訣時,家父還曾阻止說:『照著初步口訣勤習,已可紮穩根基,此時如多傳授,恐其年幼無知,萬一被左道妖邪偷騙了去,豈不違了恩師嚴誡?』家母卻說:『我兒天資穎悟,如把第二步學去,有此數十年光陰,得益不少,將來傳授全篆,也省不少的事。我兒謹慎,寄居仙都,又不外出。至多被崔道友得去,那也無妨,一則人好;二則女兒托她照應這麼多年,藉以酬報,也所應該。』我聽父母這等說法,到此格外用功。

  去冬才被我悟出道理,為感寄母恩義,想起前言,幾次想說,俱因寄母法力高強,平日儘管憐愛,從未盤詰過我的功課,不能請她學我,無法自獻。我傳你,實在是想你將來拜在爹爹門下,此舉頗擔責任,休看你法力比我高,這部太清仙篆,在我師祖手中寶藏多年,正邪各派均有許多能手生心求取。尤其那班左道妖邪,不知費了多少心力,巧取豪奪,意圖攘為己有。結局凡是來犯的妖邪,十九敗亡而去,無一如願。便這次家父母雪山煉法,一半也為對付將來一種厲害妖邪之故。哥哥學了去,務要用功勤習,更不可絲毫向人洩露。以前所學,也須暫時放開。照我所傳,從頭做起,才行呢。」

  崔晴求學之心雖切,終恐累及心上人日後受責,還在躊躇,綠華卻執意非教不可。又是未來拜師入門的根基,一想綠華素得父母鍾愛,想必自信無妨,意才如此堅決。本是求之不得的事,自然應諾。綠華一一傳授以後,談到深夜,方始送往前洞。

  次早綠華出洞,崔晴已在近側崖上遙遙相待。綠華怪他怎不用功,崔晴笑答,「昨日妖人可疑,洞前一帶雖有禁制,終恐妹妹無意中走出禁地,被其隱伏暗算。昨晚別後,便隱身在此守望,未回後洞。中間曾照昨傳坐功試習,覺非容易。正好妹妹出洞,方始現身相見,想同往梅林用功,就便領教。」

  綠華聞言,才知他是關心過甚,恐有疏失,暗中防護,等自己出來,同去用功;並非只圖聚首,不思上進。初意崔晴學道多年,必比自己學時容易。及至同往梅林,互相坐定,再一考問,竟差得多。不是不能返虛入渾,由靜生明,便是與舊學相混。後來連經綠華指點解說,方始入門。這一日夜,所談全是坐功。崔晴覺著學道在先,空自得了母親傳授,自負法力高強,一學玄門正宗,基本功夫反不如人,又見綠華那等關切盼望,不禁又感又愧,立誓把它學會,不負玉人期望。到了子夜,居然有志竟成,深悉微妙,只是用功時節,仍不免於新;日混雜,崔晴自是心喜。

  綠華見他如此勤奮用功,也極欣慰。本都喜聚而不喜散,崔晴再藉口要綠華在旁隨時指點,索性都不回洞,竟在林中用起功來。坐上些時,再互說定中景象,以相觀摩。一個是初學成功,為酬心上人盛意和自己的前途,志甚誠毅;一個是連日荒嬉,既想多用點功,又要為所期望的人指點:俱是用志不分,心無二念。彼此情分又深,閑來還要談笑未來之事,哪有心情再顧別的。

  崔晴以前所學雖是旁門,畢竟修為年久,不是庸常,上來雖難,一經悟徹玄機,不久便豁然貫通。到了緊要關頭,也能專心運行,不使與舊學相混,成就頗速。光陰易過,不覺過了三日,二人全不曾出林一步。綠華為期速成,好一同用功,又看出他先難後易,已然入門,自易通曉,便把所學全數傳授。崔晴乃行家,一點就透。雖然玄門正宗,循序而進,為日尚淺,功力比起綠華相差還遠,加上用功極勤,居然全數通曉。可是這一來,又在林中耽延了好幾天。

  這日還是綠華在閒談時提起,妖道這多日並未尋來。崔晴方才警覺,雖料那日系用太清隱形飛遁之法飛回,妖道當時難於跟蹤追躡,可是自己那等行徑,明居本山無疑,妖道豈有不知之理?早晚定必尋上門來。連日只顧用功,不曾留意,也許業被尋來,為封洞禁法所阻,知難而退。但是前洞雖已隱形,外人看不出來,後洞梅林並未隱跡。尤其後洞經過長年修治,一望而知有人在內,妖道如要來犯,必不放過。一入禁圈,立即警覺,怎也事隔多日,朕兆全無?越想越怪,對敵時似此情形,最為可慮。忙和綠華一同戒備著出林查看,把前後洞和梅林左近一帶仔細觀察了個遍。

  春雨之後,雜草怒生,繁花遍野,到處蒼苔肥鮮,毫無影跡可尋。料定妖道決不甘休,只是尚未尋來。恰巧所習坐功,還有些須微妙不曾悟透,以為當晚便可學全,索性明日迎頭尋去,多日已過,也不爭此一夜工夫。哪知前半料得不差,後半卻是猜錯,不特妖道早已尋來,並還約有能手,就在相去十裡的山頭上行使邪法,暗布羅網,不久就變生肘腋了。

  可是崔晴這次所習坐功關係更大,如不學完,便即尋去,不久仍須遭劫。再生即便靈根不昧,要想歸入玄門,更是無望。就算綠華感他癡情,一則夙世情孽,今已清償,再生自顧尚且不暇,如何還去助人?再者,各有因緣遇合,人海茫茫,何處尋蹤?而崔晴也必歸入旁門一流,弄巧還要改變心性,愈趨愈下,難有重逢相聚之日。總算此生二人相聚後均能以禮自持,崔晴雖在旁門,從無惡行,以他法力之高,如存欲念,綠華無力與抗,早不能免。

  何況二人本是三生情孽,居然能自強制,只管愛逾性命,一毫不加輕薄,不特此日至情感動,竟在危機四伏之際,把太清仙篆中紮根基的功夫全學了去。尤難得的是太清仙篆為玄門中另一宗派,神妙精微,久已失傳,最為珍秘,旁門中人更難學習,並非短時日間所能通曉;崔晴因愛極綠華,言出必踐,不肯辜負玉人期望,強以誠心毅力,舍舊從新,竟於數日之內悟出玄機。後來許多機遇,也多由此種因。可見人只要一心向上,皇天不負苦心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論有多危險艱難,終有戰勝成功之日。即或有什無心過失,也能得人原有,不致一敗不可收拾了。這且不提。

  崔晴細查左近並無異狀,雖仍不免疑慮,終以學法心虔,仍偕綠華同返林內。其實崔晴巡視時只要由前山往東偏出,走出裡許,便到妖人設壇之所,必能看出許多怪異之事。同時對方妖人也早看見二人,一路尋視而來,快要到達前面峰巒之上,疑陰謀被人識破,已將準備發難。只因應約而來的一個妖人最是陰毒,看中綠華美色,必欲生擒,故所行邪法雖然厲害,尚未完成,此時動手,就能得勝,也難免被其逃脫。因而一面強行禁阻,不許同黨妄動;一面掩飾形跡。」

  四布羅網,暗中戒備。欲俟二人尋到身前,真被看破行藏,然後相機出手。否則欲擒先縱,等過了明晚,邪法完成,然後大舉。好在二人林中情景,在妖法觀察之下,明如指掌,不怕他們跑上天去。後見二人此行出於懸揣,到了峰前便即折回,自是心願,便未發動。二人卻一點也不知道,喜喜歡歡回到林內,照舊用功。崔晴又問明綠華前洞藏物之所,攝取了些酒食前來,同坐殘梅之下飲用。半日之後,綠華見崔晴全部領會,進境越速,自是代他喜幸。崔晴見心上人歡喜,用功愈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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