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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光陰易過,一晃到了次日子夜。綠華把所贈寶珠取出,笑問崔晴道:「這類寶珠,如在塵世上,自是無價之寶。我們修道人得了來,不加祭煉,恐無什大用吧?」

  崔晴笑道:「妹妹太把它看輕了。連日忙著用功,未及詳言。此類毒龍珠,不特能避水和狂風,光能照夜,有它在身,一切蛇獸毒蟲,連同尋常妖邪,均不敢侵犯,于修道人穴居野行,大有用處。並且具有靈性,一經我行法運用,即以目前來說,三數十裡以內有什警兆,立可查知。將來再如經你大清仙法煉過,縱因惡蛟氣候功夫尚差,難於煉成道家身外化身第二元神,靈效威力也是不小。否則妖道也不會甘犯天譴,激蛟出土,引起山洪大水,為害生靈了。」

  綠華道:「那晚天陰雷雨,蚊才借勢出土,怎說妖道所為?」

  崔晴道:「雷雨由於天時,如不出蛟,也不會有那麼大聲勢。起先我也當事出偶然,經我仔細觀察,尋到蛟睛以後,才看出此蛟眼還初睜,氣候尚差,不到出土時候,不過也差不甚多了。想是妖道早已看出地有惡蛟藏伏,想奪它的內丹寶珠,自己法力不夠,又不舍分潤同黨,不請助手,獨個兒常往當地搗鬼發掘。那蛟本在地底潛伏,冥心修煉,至少也有三五百年,平日狀如昏死。照此寶珠看去,再有一二十年,也必出世。妖道卻等不及。

  我在母親去後第二日,偶於深夜出洞閑眺,曾經兩次望見出蛟之所有怪光,因光不強,略現即隱,匆促之間,看不出准地方;母親行法,又戒走開;最主要還是想偷看妹妹,日向梅林一帶守望,無心及此。這時才明白,時當孟春,那蛟冬眠早過,有時深夜回醒,試睜它那多年未開的雙目。此珠是它內丹,精氣隨著蛟睛睜合之際,由土裡透了上來。因人土太深,蛟睛不到開時強睜吃力,所以為時甚暫。

  妖道也必被所現怪光引來,經他連用邪法驚擾,不能安身,本已激怒,天時再一湊趣,立被就勢破土上升。這類東西最犯天忌,易遭雷劫,可是它也深知,早就煉有防身本領。本可一面用它內丹真氣抵禦雷火,一面發水起身,只要升空入海,立將雷劫避過,從此便能飛騰變化,成氣候了。以它本心,並不想害人為惡,無如本質大凶,行動均有洪水相隨,尤其是初出時節,聲勢猛惡,無力自製,稍有阻礙,反倒增強威勢,非害許多生命不可,所以十九頭一關便躲不過去。何況還有妖道處心積慮,想要奪它內丹呢。我算計妖道起先也不曾算到天時,上來還是想和我們為難的成分多,已然尾隨多時,想抽空暗算。後見他那邪法大差,未敢下手。

  我恐風雨雷聲大大,不便說話,將聲音隔斷,人在禁圈內聽不真切。他在禁外,聽出惡蛟吼聲,知將出土,才想起當晚雷雨,正是機會,忙舍我們趕去。去時正趕你忽然撤禁,妖道不及隱避,現了形跡。等二次行法撤禁,我忽然聽出雷聲甚密,專打一處,隱隱又聽得一聲怪吼,情知有異。因你所說妖道我並未見,自信過甚,還疑妹妹眼花看錯。並不知妖道己乘天雷下擊時將蛟殺死,那是蛟死前的吼聲,蛟目也被挖去。一看無什寶珠,丟入水中,以為珠藏腦內,正在亂找。白便宜我們,無心得此異寶。可惜我見聞太少,只聽母親常時一點教訓,不知是否古毒龍的一類,如是毒龍寶珠,功效還更大呢。」

  綠華笑問:「照此說來,此珠經你一行法,當時便能應用了?」

  崔晴道:「自然能用。」

  綠華笑道:「哥哥真是個呆子,既知此珠妙用,能查知三數十裡以內警兆,昨日四處搜尋作什?如用此珠,豈不省事?哥哥快些教我,單帶著玩,有什意思?」

  崔晴笑答:「妹妹說得對,我真糊塗。不過此珠只有龍眼大小,如要當時就用來同查妖蹤,非和妹妹並坐同觀不可。否則我固可以查知,你當時想用,就為難了。說話在先,省你怪我形跡過於親密,又不高興,害我擔心。」

  這數日內,二人情分逾厚,無形中形跡加了許多親密。有時也知不合,各自警惕,可是莊容相對,不曾多時,又複情不自禁,親近起來,尤以崔晴為甚。一連鬧了好幾次故事,雖只限於攜手攬腕,玉肩相並,偶然因此爭議,也只薄怒輕嗔,心情微移,轉眼便即如初,並無別的輕狂言動。無如情網日密,不能自己,即此已夠局中人消受了。綠華何等聰明,知因昨日課完,自己怪他促坐太近,為報東門之役,故意這等說法。佯嗔道:「你那心思,我還不知道?我不明白,坐在一起,有什好處?寶珠已然送我,就做整人情不好麼?偏有這些花樣。」

  崔晴深知綠華已不會再真怒,只因心中愛極,想乘機稍微挨近一點,並無他念。料知傳法高興,就看出是托詞親近,也必無忤。聞言故作莊容,答道:「實是真的,隨我一同行法,學習既快,又可同觀,多好。」

  綠華便不再說。

  崔晴將十二粒蛟珠要過,湊近前去,並肩坐好,先傳口訣用法,再試與綠華觀看。雙手合攏一搓,往外一揚,一口真氣噴將上去,珠便現成一圈,懸向面前。右手法訣往上一指,每粒珠上立發奇光,互相激射,轉眼把當中空處佈滿,成了一面晶鏡。內裡光華凝聚,融會成了一片,外圈珠光照樣四下映射,宛如一輪落日。只是光芒萬道,色作銀環,不住煥彩騰輝,冷瑩瑩卻不射眼,可以逼視無花。端的好看已極。

  綠華方在誇好,崔晴忽將右手搭向綠華肩上,笑道:「妹妹,你只知好看,還不知它的妙用呢。連我也方始發覺。你法力雖差,根基卻好,又是正宗傳授,照此情形,已無須我從旁相助。你只照我方才所說,把你平日所煉太乙真氣噴將上去,至少方圓三十裡內景物可以窺見,甚而妖道觀中動靜,都可隨你心念查知。不過此法頗耗真氣,我代你指揮,四面觀察一下,如無異兆,就收了吧。」

  綠華聽了甚喜,也忘了閃脫崔晴的手,便照所說施為,然後運用大乙真氣,一口噴去。崔晴一手微抱綠華玉肩,一手朝前一指,那一輪晶鏡便在空中緩緩向四外旋轉起來。轉過幾轉,崔晴手再一指,重又停歇,懸向面前。鏡中立有不少景物,如走馬燈一樣,相繼出現,先是前後洞一帶的本山景物。崔晴方覺綠華吃珠光寶氣一映,人越嬌豔,忽聽綠華驚呼道:「哥哥你看,那不是妖道麼?」

  崔晴聞聲注視,不禁吃了一驚,忙喊:「妹妹,快收寶珠。這狗妖道果約同党,埋伏左近山頭鬧鬼,並還設有極狠毒的邪法暗算。妹妹千萬加強禁制,並以太清仙法防身,不可出林一步。妖道幫手不是庸流,待我獨自會他。」

  原來崔晴目光到處,瞥見附近山頭上設有一個法台,五尺長法牌上釘著一個黑狗,妖幡林立,邪氣甚盛。雨夜所遇妖道而外,還有一個裸著半邊身子的披髮妖道,相貌十分獰厲,手持一劍,正在行使一種最陰毒的黑狗追魂大法,全台都被妖煙邪霧籠罩。同時前遇妖道已在妖煙環繞之下,待往林前飛來。知道邪法厲害,恐綠華無知,中了暗算,匆匆囑咐了幾句,先把林中禁制加強,然後飛出迎敵。綠華見他平日說起妖道頗為輕視,此時忽然面帶驚慌,料知不妙,好生愁急,又不知崔晴是否能占上風。人去以後,忙收寶珠,依言行事。待了一會,遙聞雙方喝罵之聲。暗忖:

  「晴哥向來口氣自恃,從不舍離開自己,适才竟會那等匆迫,連話都不顧得說,妖道厲害,可想而知。父母寄母都不在此,他如閃失,林中禁法也不足恃。行時令用大清仙法護身,必由於此。休說他敗無幸,照禮義說,也不能獨坐。他不令我出林,隔林遙望,總可以。真要形勢不好,太清防身仙法百邪不侵,索性沖將出去,將他護了,一同遁走,也比株守當地和坐視敗之要強得多。」

  始而越想越不放心,等未了心意一定,反倒膽壯起來,決計先作旁觀,相機行事。便把禁圈展高,照連日所學席雲浮空之法,升起空中去看。

  雙方鬥法之處本來相距不遠,只因妖人來路一面有一堆亂石遮住,這一升高,全景畢現。只見崔晴已被黑煙圍住,但是周身俱有光華密護,一手發出前見青光,另一手發出一蓬青白二色光雨,夾攻妖道,行動自如,並未受傷,心才略放。再一細看妖道,七孔流血,面容慘厲,迥非人形,直似一幢黑煙裹著一個惡鬼影子。頭上尺許,有一長大黑狗張牙舞爪,一雙狗眼碧光芒芒,直射凶光,口中狂噴黑氣,隨同妖道往前飛撲。

  崔晴飛劍幾次繞身而過,連人帶狗,均只悲號怒嘯,略現痛苦之狀,隨分隨合,照樣前撲。如非青白二色光雨精芒電射,幾乎阻擋不住,左近不遠,還倒著一具屍首,已然腰斬兩段,衣著相貌,與對敵妖道一般無二。崔晴似已發覺自己升高觀戰,面上忽帶愁容。

  (前文多寫姑射仙林綠華與崔晴發生情緣遇合,由此起漸入本傳,所有驚險奇詭以及生死纏綿、離合悲歡諸般情節,均在《武當七女》中發表,附此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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