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天山飛俠 | 上頁 下頁
六〇


  「小邢自比妖僧機智,覺著這等做法大已卑鄙無恥,又料定沈老尋仇多年,只要知道仇人蹤跡,刻不容緩,照著晤見時所說且容凶禿多活些日、不到地頭先不下手等口氣,定在五老與妖僧等定約之後方始知悉,此舉不特不是五老意思,連這遲不下手,都為礙著五老曾有前約之故,便勸妖僧不可如此,也無須如此示弱氣餒。多年威名得之不易,固然對這等大名鼎鼎的前輩劍俠服輸,勢所必至無人笑話,無如雙方仇怨已深,任怎低頭,對方也消不了恨。反正要拼一個死活,事未臨頭焉知無救,何苦先就栽上一頭?自己與何開深交,既然遇上,決不袖手,隨出主意,說:『反正仇人此時不會下手,與其躲他,轉不如索性放光棍些,尋上去與他相見,公然叫陣,直說前些年山中隱修,偶聞人言,雙方到處尋仇未見,因此二次出山,了這昔年公案。到京以後,正欲尋他下落,便奉皇命出差,不暇兼顧,想不到會在此相遇。

  本應當時分個高下,一則朝命未複,內裡並關係著有極大人情,並保全三個逃人,必須回京交差以後才能赴約。再者自己雖不是他父子的對手,但朋友中能手頗多,料你沈氏父子未必便占上風,是好的彼此約好地點時日,各自約出人來,一同了斷此事。那地點並還約在天山附近,免你疑我設在中原有什假借。否則我此時法寶飛劍俱已失去,明知敵你不過,你要報仇,殺剮任便,決不還手。沈老天性好勝,又礙著五老和嵩山逃人,定必點頭答應。你把時地約好,各自上路,一面趁著三寶密敕在手,將它交我,把上面一些會劍術法力的能手,全請出場,斷無不勝之理。好在飛行甚速,不等你們到京,便可交還了。

  我和家父均與此老相識多年,到時雖不一定公然出場,必在暗中相助。你有這現成點將牌,再加十個沈氏父子也不在心上,怕他何來?對方只川東五老和北天山狄氏全家,如若同來,稍微可慮,但是五老歸隱多年,不輕出手,又曾和你們訂約,我知沈氏父子和他們並無交往,更非同派,至多是新近在此相識,十有八九不會管這閒事。他父又知你們宮廷當差的人一向自傲勢孤,外面只多強仇大敵,無什朋友,約不出多少高明人物,就有,也只是同門師兄弟,不看在眼裡,決沒想到密敕的妙用。

  北天山狄氏一家,也與他父子無什深交,此老剛愎好勝,向不肯約人相助,定是父子兵到場無疑。密敕中那些有名人物,平日均以受恩無報,感愧非常,又有幾位列名較早的,吃這些自命清高之輩常時背後辱駡,氣憤在心,不特一傳必到,並還絕不容他父子活命,以免後患。狄梁公一家不來是便宜,便是能來,也必難討公道呢。』妖僧聞言,自是喜出望外,當時將三寶密敕交與小邢,徑去依言行事。

  「當沈老前輩父子下山時節,雁山六位老俠和老山主原曾商計,知道此老性剛,沈小俠又是孝順無違,攔勸無效,但是妖僧與宮門三凶,連同手下黨羽,也頗有能者,到底人多勢眾,況又加上三寶密敕在手,隨處可約能手相助。為了五老曾經平息我們的事,至少非到甘肅不便下手,本不必此時起身尾隨,偏是堅執,連年都不肯過,此去途中必被覺察。這夥狗賊詭計多端,不是合力暗算,便是覺著不能取勝,暗用密敕調人,能手一到立即下手,就許被人暗算,還吃他笑話五老言不應典,至少也是天山路上不能做主。雖然沈老前輩父子飛劍神奇,單憑真本領不容易敗,勝算要占多半,到底他老人家將近百年的威名,終以小心為是。

  石老前輩立即跟蹤追去。這位老人家自是足智多謀,飛行神速,又長隱形之法,先不迫沈老前輩,上來便隨定了這夥狗黨。不料行至中途,遇見上年來過的那位善吹鐵洞蕭的草衣道長,原是往大漠莊去會五老的,和石老前輩多年至好,談起此事,便約了同去,事完同來我們這裡小聚數日,等五老來赴春宴,再與雁山六老同往大漠莊去盤桓。剛追上狗黨走了一程,便見小邢匆匆趕來,與妖僧何開背人秘議。

  依了石老前輩,本想和小邢過不去,中途截住痛駡一頓,將寶敕奪過,使他失計,無顏見人,草衣道長卻說:『寶敕名單這些人,少一半固是迫於無奈情有可原,一半也是本來無恥,更有好些喪心病狂之人在內,休看對頭極少用著他們,一經用上,全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以報他狗主人的恩遇,並顯他的本領。將來對頭大舉殘害忠良義士,必有這夥狗黨在內。留著他們,固是遺民志士的後患,不除去幾個,他們夜郎自大已慣,也不知道利害羞恥,可是平時要除他們甚難,一則沒有題目,二則人多不在一處,除一兩人無濟於事,反而打草驚蛇,容易生出別的枝節,難得最好機會,把許多惡狗聚在一起,他們以為沈氏父子尚在夢中,到時自來人網,卻不料機密已泄,我們也約齊能手,乘機給他來個斬盡殺絕,這不比此時破他詭計強麼?,二老議定之後,草衣道長忽又變計,想趕在妖僧前面,與沈老父子見上一面,仍去先訪五老,新年同來赴宴。

  「石老前輩知沈老前輩定應妖僧之約,便先趕了回來,才進山口,正與我相遇,因開山盛典已然移後兩個多時辰,後山諸老每晚此時均在入定,便吃我迎進望亭以內,談起此事經過。據說,小邢口雖說著大話,對於天山老少諸俠不無顧忌,他父和天山東半山環住的那位老怪物原是至交,特意把地方設在附近的冷魂峪中,大約除想激動老怪物對付狄氏諸俠外,並還含有兩層用意:一是穿雲頂東的史家父子,與狄氏諸俠一向貌合神離,暗中較勁,想就勢拉來相助。一是冷魂峪為北天山最冷之所,終古奇寒酷冷,比穿雲頂還冷得多,有名的寒冰地獄。老邢多少年前,為和朋友往北海取鮫珠碧珊瑚等珍物,煉就一種禦寒丹藥,常人服上一粒,多冷的地方也能赤身行動,不服藥的人,哪怕多好功力,走人峪中遇到子午寒潮也禁不住,要是內功再差一點的人,休說子午寒潮無心撞上,只一入內十丈便有性命之憂。

  固然沈老父子不致便為酷寒所傷,畢竟要加一層留意,並且約會是在半年以後,雖料對方不會尋人相助,終恐認識的人太多,由寶敕上所約人的口中展轉泄出機密。如用此地做約會,一則占了一層地利,二則老怪物的家正是冷魂峪的陽面,兩地相通,實有不少便宜可占。按說這廝主意委實想得周到陰毒,現雖被石老前輩識破,可是我們和老怪物門人打賭的事,不能等滿所約限期,半年之內便非去下手不可了。當初老怪物只當了我們和他兩個孽徒說,不論何人,一年以內前往,只能熬得那四十九日的酷冷和突然撞上的於午寒潮,再能自入冰窟寒潭,便任憑取走,決無阻攔,並未限定只許我們幾人前往。小邢那麼奸詐,一到老怪物那裡,得知這好彩頭,他有現成辟寒靈藥,焉有放過之理?所以來此和諸位兄弟賢妹說一聲,過了新年便快作準備吧。」

  淳於芳道:「當初二哥五哥十三哥,和老怪物的孽徒打賭時,我便不以為然;已然定約,便應即早設法前去,既免夜長夢多,又免對方輕視。那煉作辟寒之用的少陽真氣,恰又有人傳授。寶物不說,那五行砂和一玉瓶青靈乳,異日關係何等重大,偏也當著兒戲,以為時限還早,反正別人去不了,也不知來歷底細,日常只管說笑遊宴,放著正事不去加緊用功,就此拖延下來。如當初一得真傳便自努力勤習,何消半年?過了新春便可起身,有多好呢!」

  陸萍微笑未答。周靖道:「不是我們不肯用功,實在這兩三個月內事情真多,那少陽神功練時又非容易,不能按照第一種速成練法便只能循序漸進,預計最快一百二十八日,照現在算,也不過晚了一個多月,至多春三月便可前往,離這廝所約還快一半,如何能算晚呢?」

  淳於芳道:「你真算有心計!也不想想那半年乃是妖僧和人交手之期,姓邢的這廝既與主人相識,多年未見,又想利用人家,豈有不早去之理?如被人捷足先登,看你們三位仁兄仁弟何以自解?」

  陸萍笑道:「大妹不必著急,我明早便去如何?」

  淳于芳方要答話,忽想起陸萍昨晚神情有異,忙笑答道:「五哥是有心人,比二哥十三哥不同,想已練好真氣。去固可去,但當初原約之人,今只五哥一人前往,豈不叫那兩個孽徒譏笑?當然還是等二哥十三哥練成同去,才沒褒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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