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鐵笛子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剛剛勾動殺機,準備事情一完便下毒手,殺以洩憤,任如玉忽然帶病趕來,先向眾徒黨厲聲喝止,再對老賊明言利害,再三力勸:「就你天性涼薄,不念昔年二哥相救之德,恩將仇報,不以為奇,也應想到自身未來的安危利害。二哥不死,就有禍事,我老著臉皮代你哀求,武當諸俠和他交情深厚,尤其鐵笛子念他昔年大功,救過不少人命,也必看在他的面上,委曲求全。休說今日將他害死,便是今日之事洩漏出去,這班強敵也必放你不過。我和你多年夫妻,深知你的陰險兇殘,從無一毫天良,只為當初一念之差,偶然負氣,嫁你為妻,不知是何冤孽,明知極惡窮凶,偏為你巧言令色所惑,始終執迷不悟。又想我這一生一誤再誤,和他又有中表之親,無法補報他的恩情,又貪眼前享受,索性錯到底,了此餘生,對你並無他念。無論事情大小,都是自私心重,一味偏向丈夫,從不想到善惡二字之分。直到近三日來方始醒悟,激發天良。」

  「我也明知你的心腸狠毒,越是滿面巧笑,越要下那毒手,害死二哥之後,決不容我活命。我這樣愚昧無知的人早就該死,本想坐以待斃,等你下手,方才想起,我大對不住二哥,不問你那凶謀能否害他,也當盡我心力挽回才是道理。我料的事偏生至今不曾發動,既恐來人下手稍遲,二哥已先受害,又念多年夫妻之情,想你懸崖勒馬,免得自取滅亡,這才趕來勸阻。實不相瞞,昨夜我和你那小的一個帶狗出外搜索雪中腳印時,先遇兩姊妹,正要動手,那條惡狗剛撲上前,便被人用內家罡氣打死在地,跟著崖上發話警告,勸我二人回去,身材裝束均和二哥一樣。

  先當是他,後來聽說人困洞底,並未逃走,再說鐵棚未動,此外又無道路,一算時候也不會往返這快。他性情剛烈,如真出困,決不與你甘休,怎會那樣從容?我料昔年為了我們與他失和的大表兄必已尋到,以為發難必快,接連三天沒有動靜,實在令人難解。以他弟兄的本領,裡應外合,你事前又不知道大表兄會來,洞中共只有限幾個同黨,死活全在人家手內,怎會這兩天毫無動靜?雖料大表兄別有用意,或是等人,暫時未動,早晚仍非下你手不可。因我此後偷生無趣,意欲聽其自然,等你兇殺了事。方才聽說你已下手,來掘泉眼,業已半日光陰,尚無動靜。二哥已入危機,越想心越難安,欲使知我心跡,特意趕來勸阻。如其不聽,只好和你拼命了。」

  老賊陰險殘酷,心中越是恨毒,越是滿臉笑容,神態十分穩靜,若無其事。話未聽完,見那八個徒黨先還不敢停手,後經任如玉厲聲呼喝,最心愛的小紅首先停止發掘,還低聲說了幾句,餘人除兩個心腹死黨外也都相繼停止,不由凶威暴發,陰惻惻望著乃妻冷笑,暗運殺手,準備話一聽完立加慘殺。後來聽出卜大先生業已現身,猛犬也被打死一隻,還有兩個女敵人,不禁心神一震,兇焰立斂。老賊遇到緊急的事,多麼心慌,外表決不露出。

  正在盤算應付之策,忽聽身後腳步之聲甚急,回頭一看,原來留在上洞代他收拾屋子的一賊徒之妻喘吁吁引了三人如飛趕來,認出乃昔年所結有力同黨,上半年起方始再遇,重又暗中勾引,曾來洞中兩次的三個老賊,內中一賊正是昔年天王山四凶中的大凶井壁之子三手神槍井澤,和淮南八怪中的白麵魔君秦天章、厚皮鬼金如意,這才想起上月曾經約定,請三賊來此過冬,開春偷偷去往涼州,搶劫一家回族富翁。為了連日事忙心亂,忘了命人守在入口接應,竟被來客走進。

  老賊暗忖:這三人重逢不久,因是潛伏多年,徒黨凋零,昔年一班同惡相濟的黨羽大部傷亡,遭了惡報,難得今春無意之中與此三賊相遇。雖然天性猜疑,因這三個老賊和自己那些對頭仇恨極深,不能並立,井賊更懷殺父之仇,又都受人逼迫,隱伏逃竄,窮無所歸,賊子賊徒傷亡殆盡,成了三個孤老,本領均高,除一心一意想報當年之仇而外,別無他念。每一談起,以前為惡大多,被仇敵追逼之苦,全都咬牙切齒,淚隨聲下,自說仇敵勢盛力強,想報全仇雖是做夢,只能狹路相逢,暗中刺死一兩個,便將老命拼掉,也所甘心。因見自己說話吞吐,未先說明地方,井還異口同聲發了毒誓,因此十分相信,出入道路雖然知道,但只來過兩次,就算記得途徑,那兩條西藏凶獒何等猛惡,當日為了自己心神不定,特將兩獒放出,令其防守,這東西比虎狼還要厲害,耳目尤為靈警。上次曾對三賊警告,令其遇時留意,必是看出時間尚早,以為兩獒平日上鎖,不到放出時候,冒失走進,估計來路必與相遇,怎會事前毫無動靜,也未聽見犬吠?就算兩獒認出他是自己人,不肯傷害,但都受過長期訓練,人雖不傷,定必一面發聲狂吠,向主人報信,一面分頭將來人看住,逼他一同來見主人,斷無聲息皆無,也不跟來之理,心方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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