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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本就不敢戀戰,同時目光到處,就這一個起落幾句話的功夫,場上業已成了混戰。表面看去自己人多,其實敵人厲害,為首十幾個有名人物已前後傷亡了六七個,老賊蘇五也被鐵笛子一人看住,成了苦戰,旁邊兩個和他交厚的同黨上前相助,剛被鐵笛子打倒,分明非遭慘敗不可。心裡一急,更不怠慢,恰巧落處是片高牆,敵人似全出動,大都一個人對付兩三個,無暇他顧,以為此時見機先逃,還有脫身之望,忙和箭一般往上躥去。上半身剛躥過牆頭,腳還不曾落在實地,忽聽哈哈一笑,暗道不好,又料後面敵人正追上來,兩下夾攻,如何能當?心裡一橫,打算硬沖過去,猛覺一股掌風撲面飛來。目光到處,瞥見牆頭那面冒起半截人影,正是癩和尚,手還未交,人已被那掌風打退,身子淩空,無法再上,只得就空中一個轉側,二次打算往旁翻落,猛又瞥見一條人影帶著一條寒光斜飛過來,想避無及,竟被小啞巴一劍由腰間透胸而過,淩空帶著一股鮮血甩落地上。

  群賊見這幾個厲害同黨紛紛傷亡,心膽俱寒,都想抽空逃走,誰知林颼父女和萬英、杜霜虹,連同剛退下來的棘門三俠早已防到,無論逃往何方均被攔住。遇到林氏父女,只說雙方約好要分死活存亡,不許中途逃走,你們倚仗人多,業已違約,再要溜走,我父女先辦不到,至多不讓過去,稍微動強便要翻臉,尚不至於送命;遇到那個敵人卻是凶多吉少,除非平日惡名不大,還可投降,聽憑發落,否則便是哀求苦告也難免於一死。有時敵人理都不理,話還不曾說完,命已送掉。內中棘門三俠最是手辣,並還深知群賊底細和罪惡輕重,雖然疾惡如仇,遇上必死,除對為首之凶外,都是先將罪惡說出,問得那賊無言可答,方下殺手。內有一賊因對方所說出於耳聞,不甚真實,急口分辯,竟在危機一發之中逃得活命。張家共有五六十個賊黨,倒是先被棘門三俠懺傷的一批,除三凶兩怪和雲南諸巨賊外,居然沒有被殺,只是事後均向諸俠求饒伏罪,起下毒誓,從此改邪歸正,並由鐵笛子再三勸告,自願將氣功破去,再放上路。諸俠表面上當著群賊故意要和主人為難,經林氏父女出頭分說勸阻,方始回轉,林颼再裝好人,由張氏父子每人送了極厚程儀送走。賊屍早經林颼用藥化去,一場惡鬥就此終結。

  諸俠雖覺便宜了幾個土豪惡霸,但因鐵笛子善於運用心計,非但大量災民得救,並還興修水利,永免災荒。這些土豪驚魂乍定,全都膽寒,一個個痛改前非,將所有田地交出,由諸俠按照人數多少,已耕未耕,減去大量租息,平均分配。事情做得又機密,又公平,災區的人沒想到一場水災,反而因禍得福,高興非常。感恩戴德自不必說,所開河渠又關係他本身的利害,所得工資比以前種田所得加幾倍,人心本是肉做的,何況這類善良百姓自開工起人人努力,個個爭先,誰都不肯絲毫鬆懈,就有一兩個喜歡偷懶的人,在大眾耳目互相監督告誡之下,更不好意思不賣力氣。

  從十五起始,十六旺子走後,下半日水勢忽然大退,鐵笛子按照預計,命所有人工分成日夜兩班輪流出動,共只三數日的功夫,便做出加倍的工程,事前準備又極周密,全按兵法部勒,有條有理,一絲不亂,所有用具均極齊全耐用。莊事完了後,男女諸俠分段查看,重新考查,仔細商計,本定五個月工程才能完畢,因是人心振奮,不辭勞苦,做起事來個個精神抖擻,笑容滿面,比起以前被官家和當地豪霸逼迫服那勞役,表面不敢強抗,實則忍氣吞聲,眼淚往肚子裡咽,監工的皮鞭棍棒剛一離開,立時懶惰下來,一個個垂頭喪氣,一點打不起精神,迫於無奈的情景迥不相同。

  諸俠所訂規條按時而作,雖極嚴整,形同虛設,從無一人違背,只有監工的人党著他們出力太猛,再三勸阻,令其休息,多不肯聽。他們的話也說得好:「這兩條河渠乃我們的命脈,本應由我們出錢出力才是正理。諸位英雄俠士費盡心力將我們救出苦海,又幫這樣大忙,自己有利益的事,多出點力也是應該,何況每日還有錢糧可拿,給得又多,性命更是諸位英俠所救,此與以前惡人強逼,忍了饑寒代人家做苦工大不相同,再不拿點良心出來,怎麼對得起人?」

  諸俠終覺一個人必須得到休息,才能發揮他的能力,這等做法雖然成功更快,到底人要吃虧;又經鐵笛子重訂規章,極力分解,才好一些。當日二次估計,不到年底便可大部完工,事已就緒,無須再要多人統率指揮,只鐵笛子一人為首,加上王老漢父子,和由眾人當中選出來的一些監工頭目足能應付,大家又都有事,早就想去,便同起身辭去。

  鐵笛子為了自己要辦的事太多,不能長期在此,先因九月半才動工,當地氣候雖非酷寒,到了臘月仍不免於天寒地凍,難於破上;又當大水剛退,土人均要搶種晚秋,好些顧慮,如在兩月之內不將規模建好,根基打定,到了十二月初間便要停頓,等到明年春暖雪化才能動工,一個不巧要多費好些人力物力,耽誤農耕,顧慮甚多。最後想出日夜分班之法,以便兩面兼顧,既不誤補種晚秋,又可防備明春桃花水萬一發動,又受災害。想得雖極周到,心中仍拿它不穩。哪知萬眾一心之力這等大法,一動手便超出預計,照此下去,至多趕到十二月初邊便有完工之望,心中喜極,一面命王老漢代買豬羊,以作每隔五日犒勞之用,一面托沈、姜、萬三對夫妻往天水赴約時,轉告花、張二人,把山中壯士挑上二三百名,並在當地再雇上數百民工,趕來相助,以便一勞永逸。

  旺子回來這一天諸俠剛走,林颼父女也要起身,玉巒、玉男兩姊妹更因仰慕樊茵等三位女俠和洞庭君山之勝,本意同行,到岳州沈家住上些日,就便領教。後因沈鴻、萬英等男女四俠答應花蟬夫妻,事完約了姜飛夫婦回到他的山中小住十日,再經褒城入川,由川西水路溯江而下,往洞庭家中去等林氏姊妹。林颼又要先往劍閣、廣元兩地訪友,雙方算好相會時期,約定成都見面。如其相左,便往洞庭見面。諸俠走後也要起身。鐵笛子因他父女三人以前只有一面之識,林颼那樣怪人,這次居然能和自己共事,非但志同道合,並且出力最多,做法也極巧妙,雖然寬容了幾個惡霸豪紳,一則對方遭此橫逆,連經告誡,業已痛悔前非,獻出大量家財助賑,均出自願;二則這次救災興利所用銀米,十之七八都出在他們身上,當這幾千年相傳的惡制度未消滅以前,只要平日不是罪大惡極,能夠懸崖勒馬,真心悔過,也應與人為善,不為己甚,何況以後有事還可尋他,樂得留備患急,也就放過。雙方近日越發投機,恰巧修渠的事已有人專管,暫時無事,便親自送他父女上路,所以旺子到時,一位師長也未遇上。又聽說張莊這場惡鬥激烈非常,盼了多日,不料仍被自己錯過,心頗失望。

  文燕見他不快,笑說:「你想錯了,那日連我們全家三口鐵大爺不令前往,分明是因賊黨人多,你我功力尚差,休說雙方混戰之時,敵人避強擊弱,受了傷害太不值得,便逃脫幾個,被他記在心裡,當你本領尚未練成以前,一個不巧狹路相逢,如何是好?我們還有林老前輩做靠山,非但當眾發話,不許外人妄動一草一木,行時並將他的鐵手令留下,這比什麼護身符還有用處。你小小年紀,膽子又大,你師父和賊党結怨最多,這次你雖當時往來災區,人多知你是鐵大爺的徒弟,一則那些日賊黨不曾出來,認得你的只有蘇、李二賊和黑老,兩個業已伏誅,你不上場到底要好得多。

  還有這匹小花雲豹,本是你樊師叔所騎的馬,你來時她正往天水途中,不曾相遇,走時也未提此愛馬。我料你這男女六位師叔與花、張二位訂約在先,本來要去,怎會命你將馬騎回?你走那日,鐵大爺恐你不會騎馬,問了又問,還要當面演習,此舉必有深意。我知你年輕喜事,以為這場熱鬧沒有趕上便不高興,卻沒想到你師父平日行徑。雖然到處都有他的親人,另一面江湖上的凶人惡霸和各地貪官污吏,沒有一個不恨他入骨,稍微發現影跡,便要用盡心計陰謀暗算,真個日常都在驚險之中。你跟他一路,只把本領學好,還愁沒有施展身手的機會麼?」

  旺子聞言前後一想,以及走前數日諸位師長對他所說的口氣,當時醒悟。跟著鐵笛子和老漢父子相繼回轉,問知小花雲豹業已騎回,便取出一包馬藥交與旺子,說:「此馬靈慧非常,這次如非花、張二人受了它主人指教,憑你休想近身。它知此行是尋主人,如見不在,難免自己尋去,這副韁索並制它不住。今夜先將此藥取出核桃大一塊,化水和在馬料之中,此是它主人的暗號,入口便知你樊師叔命它供你乘騎。每日務要用心照看,照日前樊師叔所說喂放教練之法,每日再騎上一趟,一面加緊用功,以免到時手忙腳亂。我的事素不一定,也許一封信來,說走就走,如其分不開身,便要命你代我一行,就便歷練。你那功力尚差,非先準備不可。」

  說罷,又將一枝三折鉤連槍取出,說:「鎖心輪姜師叔不能送人,再者你此時尚用它不來。這枝三折鉤連槍你已學會,只是手法尚欠精熟。從此兩月之內你都清閒,正好勤練。另外還有幾件暗器,均是你各位師叔所賜,你均知道用法,和鉤連槍一樣,稍微下點功夫便可用來對敵。你照我所說用功次序做去,到時再說吧。老漢的鋼鏢帶在身旁易生枝節,此時你有許多暗器,用它不著,不可再要了。」

  旺子聽出那匹小花雲豹已被師父暫時借來交他乘騎,並有將來派他代出辦事之意,師長如不看重,怎會如此。平空又得了這好的兵刃暗器,驚喜交集,心中感激,便照所說用功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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