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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十、三凶兩怪

  萬芳笑說:「老漢猜得正對,聽那人所說,這兩賊非是五六年前我夫妻苦尋未遇的五個凶人不可,那鴛鴦眼正是兩怪中的鑽天鷂子尤沖,另一個不是三凶中的老三黑心狼魏野豬,便是第二怪金錢手矮無常陰同,另一個去往張家的也是這五凶人之一,不是事前和黑老、蘇、李三賊有什約會,便是訪出張家富名,照他舊例,事前派人登門,獅子大開口,強要許多金銀。主人如其心明眼亮,知他來歷,當祖宗一樣接進,瘟神惡鬼一般送出,樣樣巴結,供應周到,也許一高興少要人家一半,或是不要,交成朋友,或是當時借用,如數取走,等搶來別家金銀全數送還,再加利錢,都不一定。

  主人只不知趣,再見來賊只得一個,其貌不揚,話又無禮,稍微輕視,卻倒了大黴。有那聰明一點的富豪婉言拒絕,好好送走,至多破財,或是加上幾成,尚無大禍。可是這類土豪惡霸大都驕橫強做,不把人看在眼裡,一見來人勒索重金,口出不遜,自然難免發作。有那自恃財勢、養有打手惡奴的,再一動武,不出三日便有家敗人亡之憂。最可笑是,這幾個凶人去到人家,照例先是好說,對方不聽,直到將他綁起吊打均不還手,仗著他那一身本領,等對方打過一頓,方始說上幾句狠話,掙斷綁繩,狂笑縱身而去。這便算他有了大理,再來不是殺個雞犬不留,也必將為首諸人和動手打他的武師惡奴全都殺光。五賊本領既高,又練就獨門硬功,刀斧不傷,端的兇惡殘忍到了極點。

  「我們尋他不是一年,只為這五個凶人自從昔年華山吃了雁山六友石鐵華等大虧,由此銷聲匿跡,多年不聽說起。以前我們本沒想起尋他,也是為了沈大嫂樊茵因有一次和沈大哥口角負氣,孤身一人回轉娘家。初意沈大哥必要追趕,聽上兩句好話也就下臺。他二人平日恩愛,這類事常有發生,不足為奇,每次都是沈大哥賠上幾句小心拉倒。偏巧這次走得太急,前面有客,正談得有興頭上,不曾理會。天又下雨,你那位大哥以為她發了小孩脾氣,不會真走,準備客去之後再去賠禮,沒想到客還未走,便奉師長之命令其連夜趕往京城辦一要事,關係重大,急如星火,等往後面去取衣包,才知大嫂已走。

  一則事大緊急,不宜遲延,二位師長已先起身,稍微疏忽關係好幾千人死活。沈大哥雖是夫妻恩愛,不願為了大嫂一人,耽誤許多人的身家性命;又因大嫂娘家就在湘江上游洞庭湖邊,相隔只有一二百里水程,起旱更近。雖然天雨難走,以大嫂的功力當日也可到達,何況還有一匹快馬,沿途均是富庶之區,人煙不斷,又是女中英俠,不須多慮。就這樣尚恐大嫂不快,匆匆寫了一封懇切的書信,把事情推在師長身上。並說關係如何重要,必須當時起身,因此沒有追她等語。雙方道路恰巧一南一北,自然不曾遇上。

  「大嫂一清早起身,並還騎了那匹愛馬小花雲豹,本想罰大哥走趟遠路,不令半途追上,馬乃湯八叔所贈,原是異種名駒花雲豹所生,日行千里,並通水性。大嫂先不知有事發生,將馬騎走,鬧得沈大哥前段沒有馬騎尚在其次,她本身還遇了險。按說兩三個時辰便可回到娘家,這二三百里途程沿途都是人煙稠密之地,本不致發生變故,一則大嫂生得太美,她和沈大哥結婚較遲,所以至今看去還只像個二十左右的少婦,人既美貌天真,始終童心未退,本領又高,好打不平,江湖上對頭甚多,那馬更是觸目,和當年湯八叔所騎老花雲豹生得一模一樣。老馬共只生了兩匹小馬,一匹現在八叔之子小師弟湯麟那裡,這一匹剛生下地便被沈大嫂向八嬸龍靈玉強討了去,比老馬還要機靈多力,連經八叔夫婦和我師父以及大嫂長期訓練,最是勇猛靈巧,差一點的人休想近身,並能分辨善惡,目力更強,無論什麼賊党和江湖中人,只見一面便能記住,人還未到,已向主人急嘶示意,騎它上路,比帶兩個保鏢的還有用處。

  可是不因此馬心太靈警也不會惹出事來。大嫂和大哥鬧閒氣,原是假的,一半想往娘家看望,恐大哥事忙,又和他惟一的過繼兄弟心情不投,才借題目賭氣先走,上來恐被大哥追上,馬行極快,並還繞走了一段小路。中途忽然腹饑,見雨稍住,前面恰是大鎮,近在江邊,意欲打尖,吃飽之後再走,讓馬緩一緩氣。到了鎮店,照例卸下馬鞍,命店家取來馬料,看馬吃飽,自己再吃。因對那馬最是寶貴,馬又常時相助禦敵,能通人意,自一到手便未上過韁索,共只一副特製的馬鞍,還有7身馬衣,專備雨雪之用,自家也是一身油綢雨披,走到哪裡都容易引人注目。她也向來不在心上,等馬喂好,自家要的酒食已由店家做好送來,方始飲食,馬也命人放走。

  「如換別處,這等行徑旁觀的人早已圍滿,只為那日我們把岳州湘陰兩處大惡霸除去之後,大哥大嫂雖仍住在武當山中,故鄉還有一點墓田和一所老屋,不時回鄉掃墓,偶然也在家中住上一年半載,近十餘年因已盡得師傳,大嫂又愛湘江洞庭風物,索性遷回故鄉,並在洞庭湖邊種了二三十畝水田,自耕自食。又學湯八叔夫婦的樣,招些土人開墾沙洲荒地,由他夫妻和二子領頭,供給農具,種出的田卻算開的人所有,只將前借耕牛農具分期歸還,再借與別的窮人,始終分文不取。農人們受到災荒危害,必出大力相助,聯合所有農人一同防禦,這些開荒的人仗著當地水土之利,又有人出本錢,什麼難關都可由他夫婦領頭渡過,當然日子好過。不消兩三年,是開荒的人都成了小康之家,因此引起左近豪紳惡人妒憤,群起為難,想了種種方法,官私兩面百計尋仇,結果自然敗在他夫婦和那許多農人手內,名望也就越傳越遠。

  「自從二子漸長,平日無事,最喜往來川湘之間,專管人間不平之事,湘江一帶認得她的人最多,打尖之處恰是熟店,夥計知她來歷,乘著天雨,不等別人發現,便先引往後偏院無人之處,等馬喂好,方說:『前面店房中住有兩起鏢車,準備由此轉入水路,似因天雨,風向不對,打算天好起身,原是常事。方才聽說,這兩起鏢車均頗貴重,保鏢的也是長江路上西南諸省最有名的馮武靈鏢局,他們江湖上情面最寬,這多年來從未出事。這次不知何故,到時僵旗息鼓,連鏢趟子都未喊,一到便將鎮西頭第一家招商棧的後進上房包下。剛到沒有半個時辰,便有兩個鏢行夥計騎了快馬冒著大雨馳去,服侍商客的夥計說那兩位商客往來鎮上多年,一向手松,又喜作樂,每來等船必要招呼幾個姑娘吃酒彈唱,鬧個通宵,這次竟是垂頭喪氣,躲在房裡步門不出,鏢師們也都滿面愁容。本來同行是冤家,這兩起商客竟會合成一起,聚在上房裡面低聲商計,仿佛有什變故將要發生。

  「『今朝西首另一客店接連來了兩三起連行李都未帶的江湖中人。我們這裡水陸碼頭,來往人雜,早已看慣。後來幾起客人雖沒有什麼言動,公買公賣,給起酒錢只有爽快,看那神氣決不是好路道。最後來的兩人所帶兵器就插在肩上,一直不曾取下,看去頗有分量。我們這幾家客酒店平日都有照應,老客投店,如有惡人跟蹤,哪怕住在別家的,也必暗中通風,最護正經商客,與別處自掃門前雪的不同。自家店中來了怪人,對面商客鏢師又是那樣愁眉苦臉,覺著可疑。正要前往送信,對門鏢師已有兩人投帖請見,和後來兩人在房中不知談些什麼,出時臉色甚是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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