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⑥ | 上頁 下頁
第二四八回 喜得先機良友關心辭小住 憂深末劫妖屍失計召淫魔(2)


  二人方在尋思,那烏金雲光已然追出老遠,忽又由極遠處飛將回來,勢子比前更急,展布也更廣大,天被遮黑了半邊,似因撲空暴怒,光中發出極猛惡的厲嘯。這時來路上晴空萬里,片雲不生,皓月明星之下,只見天邊烏雲萬丈,彌漫遙空,中夾千萬點小金星,彗雨流天,星馳電掣,向妖婦去路疾駛而過。晃眼之間,只剩極小一片烏金色的雲影,沒入青旻杳靄之中,端的神速已極。

  二女雖恃神光護身,百邪不侵,見此猛惡聲勢,也甚駭然。途中只是回顧,原未停歇,一會便由大雪山頂飛越過去,小寒山已然在望,心越放定。二女出入靈境本無阻隔,便催遁光直飛茅亭前面落下。見師父尚在入定,一同走向蒲團前拜倒。行完了禮,待要退下,忍大師忽然啟眸微笑道:

  「琳兒自尋苦惱,殺機一啟,從此多事,你看如何?為了葉姑,又有你父之命,便多受點辛苦,遲延正果,也說不得了。烏頭婆早知運數將終,隱匿已有多年,不料仍誤於孽子之手,此乃夙世因果。縱無此行以啟其端,異日終須相遇。除非你姊妹此時能學到我的境地,專以慈悲度世,化盡一切孽冤,她或者能於倖免。想是她以前惡孽太重,任憑如何機智狡詐,防範周密,終歸徒勞。可見惡因是造不得呢。妖婦將來必為琳兒誅戮,形神皆滅。邪法雖然厲害,琳兒已有制她之法,又有神光護身,此時即使狹路相逢,她也侵害你們不得。時至自能除她,無足為慮。往常你姊妹每不自量力,好勝貪功,今日卻甚知機。那毒手摩什與烏頭婆本是素識。你姊妹雖在龍象庵、雙杉坪兩地現身,因這兩處俱有佛法封閉,先並不曾發現。可是此人自峨眉開府不久,訪問出你姊妹蹤跡姓名以後,雖找不到我這來,想起前仇和未來隱患,時刻都在留意訪查窺伺。

  事有湊巧。昔年赤身教主鳩盤婆初創教宗時,曾收有一個男徒,名叫胡覽。因與她教下女魔徒陰四娘勾結,犯規被逐。先恐乃師行誅,一同逃到滇緬交界荒山中隱伏多年。近聽同黨之勸,投到烏頭婆門下。烏頭婆雖是邪教中有名人物,比起赤身教主,自然不如遠甚。胡、陰二妖人本意實是想學那獨門形音攝魂之法,並非真個拜師求庇。烏頭婆也知二妖人來意,始而謙謝,後因二妖人再四求請,勉強應諾,卻只管推宕,不肯真傳。二妖人自是不悅,新近又想投到軒轅門下,因知老怪近已不肯收徒,便由陰四娘用邪媚之術勾引毒手摩什。烏頭婆本把二妖人認為禍水,只是不便明拒,見他們改圖,自然樂意。可是毒手摩什也有顧忌,只為魔女所迷,近日時往巫山相會。

  琳兒殺死烏頭婆孽子烏蠻時,胡覽早已聞聲趕來。因忿烏頭婆不肯傳法,又知是個勁敵,沒有現身相助。孽子死後,才照你二人答話之處,尋聲施展邪法,暗放冷箭,試了一下。繼見你二人隱身神妙,邪法無功,未敢再試。此時魔女與毒手摩什在外幽會,琳兒現形,並未覺察。後來烏頭婆自警,趕回追蹤。隔了一會,毒手摩什也送魔女回來。一聽胡覽說起琳兒相貌,並說還有一少女,只聽問答,不見人影,便料定是他仇人,當時大怒,也追了去。路遇烏頭婆敗回,問知仇人飛行途向,立施毒手,加緊追趕。他算計邪法神速,必能追上。妖光所照之地,任何隱身法也失靈效。哪知你姊妹受了葉姑指教,設下疑兵之計,途向顛倒,並未追上。

  這妖人邪法已得軒轅老怪真傳,你二人雖有神光護身,因是初習,功候尚淺,如被妖光照住,縱然不被所傷,也必被困。再如不知厲害,一現身出手,便不免於吃虧。妖人又極機警神速,從此多事,你姊妹除他不了;我又發大願力,只以佛力度化,終身不開殺戒。何況又是一個淫凶冥頑,叢惡如山的妖邪。你姊妹這一退避,沒有撩撥,甚為合宜。此人終久放你姊妹不過,相逢狹路,為時已近,有好些事不能預言。我再入定,為期甚長。日內,你父與葉姑同來,也不交談,無暇再考查你姊妹的功課。新居興建以後,務照我傳勤習,以期精進。琳兒刁練寶籙,也是要緊。瓔兒除與琳兒在雙杉坪同習佛法以外,每值琳兒習練寶籙諸法時,務要避開,不可在側。暫時禦敵降魔,琳兒自較擅場。將來成就,仍是瓔兒佔先。以後表裡為用,各有補益。如若見獵心喜,非徒無益,且有損了。」

  說罷,又指示了一些功課,便即人定。

  二女自拜師以來,師父的這等口氣尚是初次聽到,俱料下山期近,益發用起功來。過了八九天,謝、葉二人忽同飛到,好像早就知道忍大師在入定中,不能相見,一到便和二女同去後山看好新居,擇定幾處好風景,互相商議,由一音大師葉繽代為佈置興建。並把太湖東洞庭縹緲峰和武夷謝山那裡存放的陳設用具,取了些來,一一安排停妥。以後葉繽又來了幾次,每次必在二女新居留連,踵事增華,別開生面。

  本是靈境,經此一來,益發成了神仙宮室。雖不如峨眉仙府那麼壯闊宏深,氣象萬千,卻也幽麗清華,美景無邊。二女生來愛好天然,又料下山在即,新居遷入以後,便在裡面分別用功,日夕勤奮,進境異常神速。葉繽本不想謝琳全習寶籙,以防耽誤禪修。經不住謝琳再三纏磨求請,說全書已然記下,如不肯指教,不過習時難些,早晚仍要學會。葉姑既不加指教,習時艱難,反倒多延時日,轉不如一氣將它學會,以免正經功課因此分心。葉繽笑道:「我是恐你貪多嚼不爛,如欲分清界限,非有極堅定的道力智慧不可,你當真能勉為其難嗎?」

  謝琳力說早已想過,必能說到做到。葉繽只得允了。因此不消數月光陰,謝琳便將全書習完,一切伏魔諸法均可隨意運用。雖還未到爐火純青境地,法力高強已遠勝往昔。禪門基本功夫,卻比謝瓔遜了一籌。謝琳自料決可追上,並且有了姊姊在前,還可得她指點,學時也較容易。異日下山行道修積外功,誅戮妖邪,卻有了極大威力,滿心高興,未以為意。因這幾月中謝瓔一意禪修,毫不外務,不特心光湛然,靈慧獨超,便是護身神光以及平日經佛法重煉的飛劍、法寶,也同增了威力妙用,這卻不是謝琳所及。二女恰巧各有勝場,不過內外功夫各有深淺,言行心性不覺也有動靜之異,只大體不差罷了;不似以前,姊妹二人一言一動;連心意都是一樣。

  這日寒月大師謝山忽然來傳天蒙老禪師之命,說:「大雪山絕壑之下,有一佛家靈境,地名青蓮峪,有一神僧大智禪師,又名智公禪師,在彼隱居。這位神僧原是我佛座下第四十七尊者阿閻修利羅,因在南宋末年轉世,有許多願心未了,為此閉關苦修,以完當年願力。每隔一甲子開關一次,普度有緣人。他那蓮池底下靈泉穴內,有西方嘛羅揭波提尊者千年前封藏的一件至寶,名為七寶金幢,上附七寶奇珍,威力神妙,不可思議。

  這次禪師開關,正當此寶期滿出世。當時並有花開見佛靈異之景。儘管智公禪師廣結法緣,非有極大緣福的人仍是不能參與。禪師曾發宏願,當他六十年一次開關之日,只要是有緣來謁與他相見的人,有求必應。此事一則無人知道底細,二則此寶曾經揭波提尊者佛法封禁,上有九字真言,四句偈語,非能理解持誦,也無法相授。除智公禪師外,知底細的神僧、神尼僅僅數人。二女如在期前趕到,向禪師跪求,必能蒙其相助。此寶一得,不特將來萬邪不侵,並可宏宣佛法,光大禪宗,成就遠大,功德無量。

  「只是另外還有一個與禪師淵源甚深的人想得此寶,並還有一個極有法力的佛門弟子從旁相助,代向禪師求說。但這兩人雖知此寶來歷,而不知詳細和那真言佛偈,數中也不該為他所有。二人也有自知之明,先本不是一路。前一個是為己打算,後一個是為友熱腸,勉為其難,均是存著萬一之想。無如事前定數,一任二人設想周密,一個是起身雖早,枝節橫生,到晚了一步;一個是過去諸生難孽太重,今生操行堅苦,戒律甚是謹嚴,他和那至友今生尚未會過面,又是背師行事,姑試為之,不敢輕率妄為,種種顧忌遷延,到得雖是不晚,陰差陽錯,終於徒勞。不過此人法力頗高,已算就此行如若無成,金幢玉寶必為二女所得,雖不如自有的好,他日仍可借用,打著萬一不行,仍可退一步打算的主意。

  「此外,去參謁的人雖多,俱都於此無關,在禪師第二次開山升座之後,便各先後散去。還有許多人,均在當日子夜禪師末次升座時再來。寶幢出現是在第三次升座以前,在場的共只寥寥數人,連花開見佛的福緣盛況,十九均遇合不上,佛門至寶更無庸說。二女可在期前持誦偈語真言,照著預示機宜,在禪師第一次升座時趕往,必能到在前面。到時,不問那兩人在否,可照師傳默運真靈,心向禪師虔誠求告,無須口說。好在小寒山在忍大師佛法封禁之下,外人推算不出一點動靜,去時,又是忍大師佛法相送,無跡可求,神速異常。那兩人即或有一先到,倉猝之中定想不到有此舉動。

  再者,一是孽重,一是代人為謀,與你二人受人指教,依言行事不同,全部恭謹萬分,兢兢業業,決不敢如此輕率從事,對方見已被人捷足先登,立即退讓,決不再爭。雖然事所必成,但是金幢頂上有一個十色寶光舍利,可能飛返西方,如能收下,更是再好沒有。天下事無有萬全,琳兒近習寶籙,又分了一點精神,瓔兒獨力難任,只恐十九不能如願。姑試為之,惟力是視,無須勉強。佛家上乘法寶迥異尋常,心靈一通,便與相合,回山再用些功,便可如意運用了。」

  二女聞命大喜,忙照所示機宜,日夕用功準備。來前又得師父相助,由小寒山起身,晃眼便達雪山上空,往青蓮峪照直飛降,毫未受到阻滯。這時,禪師還未升座,青蓮峪上空還有七層祥雲封鎖,加上凍雲緊合,冷霧如雪,外人休說下去,連地方都找不到。許多有法力的男女修士,俱在四邊靜候,虔心禮佛,等候禪師開山,爭先下降。二女因早有人算准時刻,到得恰好,人剛飛落,雲層封鎖也自開放,本是第一個到達。餘人一見雲開,也各爭先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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