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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十三、絕處喜逢生,甫得知音,又飛勞燕

  原來三耳子聶郢從小孤苦,被外婆家收養,從了母姓,先名王引兒。王家全家會武,乃母也是會家。因父早死,隨母寡居娘家,幫助耕織,挑些野菜,勉強度日。引兒到了十五歲上,當地發生一種奇怪瘟疫,全家老少死亡殆盡,只有一個表弟王標從小在外從師,準備學成與人保鏢護院,不在家中,沒有波及。

  好容易經人將死人埋葬之後,引兒也染上瘟疫,眼看快死,病中想起這次瘟疫十分厲害,接連兩次均是死了不少人,快要收場,忽有一個鄰人未愈,或是初起重又傳染開來。自己留在村中,看神氣早晚必死,還要連累上一大片,加以全家死亡,心情悲憤,性又剛強,一時激動義憤,意欲棄家逃走,去往深山之中,免累旁人遭殃。走時,因覺平日習於勤勞,幫人做事最肯出力,留有極好人緣,如被村人發現,定要搜尋他的下落,一個死不成還是害人,何況日前又曾露過口風,一面覺著生機未斷,父母兩家只剩他和表弟王標,想逃到山裡再說,也許和別人一樣,仗著年輕力壯,死裡逃生豈不也好?於是略變初計,半夜裡起身,先將居室四面放火,假裝燒死,一面掙扎著往山裡逃去。

  這時引兒身染瘟疫,人已衰弱不堪,雖仗著底子還好,離山又近,到底隔有不少的路,四肢無力,怎能趕到,上來憑著一股勇氣,走未一半,人便不支,身邊又帶有一點乾糧衣物,想要丟掉,又恐被人發現,正在為難,勉強連爬帶滾又掙扎了半裡來路,實在無力行動,月光照處,瞥見旁邊便是山口外面的一條深溝,暗忖:這等苦痛,生不如死,如被尋回,還要害人。一時心情悲憤,知道深溝下面山泉頗深,壁上還有毒蛇出沒,決計自殺。勉強掙扎爬上坡頂,月亮恰被雲遮,也未細看下面景物,哭喊了一聲「娘」,便滾了下去。當時只覺周身被崖上石塊荊棘刺傷不少,奇痛鑽心,還未到底,人便暈死過去。

  隔了些時,醒來一看,月光如水,身上雖有一些發痛,但頗溫暖,仿佛仰臥石上,頭上還枕有東西,不像是在深溝裡面,離頭不遠還有大片樹蔭。再往兩旁一看,當地乃是一片山野,花木甚多,風景清麗,以前不曾到過。同時覺著胸前舒暢了許多,只是傷痛頗重,料由崖頂滾落時所受的傷,不動還可,稍一轉側便痛不可當。以前所居本是黃山腳下一個山村,山中雖也常去,並未深入,不知怎會來到這裡?身上衣服也都脫去,蓋著一床夾被,身下還填有褥子,甚是溫暖舒適,兩腿卻和斷了一般,痛得更甚,不能轉動。回憶前情,宛如夢境,心正奇怪,目光到處,忽然嚇了一跳。

  原來身旁大樹上掛著一條蟒蛇,約有茶杯粗細,長達兩丈,橫擱樹幹之上,頭尾俱都下垂,尾部還有一段拖在地上,頭卻鑽在樹下一個大竹筒中。乍看那蟒,似在筒內吃什東西,地上還灑著一些血跡,離開身旁只兩三丈,山風過處,奇腥撲鼻。先頗發慌,嚇得想要縱起,無奈周身骨痛如折,稍一用力,奇痛難忍,同時瞥見那蟒懸在樹上,絲毫不動,想起這樣大蟒,怎會和長索一樣掛在那裡,蟒腹又向著外面,和死了一樣?定睛一看,果是一條死蟒,下面竹桶如非套有蟒頭也早側倒,再見地上斑斑點點均是蟒血,連自己身上也染有奇腥,緩緩伸手一摸,腿腹上也似染有蟒的腥涎汙血。

  這才想起,先自殺的深溝裡面,時有大蟒出現,並有一處蛇窟,必是悲憤頭上一意自殺,不曾想到,剛一落下便被蟒纏住,眼看送命,被人將蟒殺死,救來此地。滾落時本就身染重病,又被石塊樹根擦傷,痛昏過去,落到下面,再被蟒一纏,受傷更重,所以周身骨頭和斷了一般,跟著,又聞到一股藥香由被中透出,越知所料不差,暗忖:近日病勢越重,非但頭昏眼花,四肢綿軟,胸前更是終日發燒,煩渴難耐,痛苦非常,如何死後回生?受了這重的傷,反而覺著神志一清,以前煩熱心慌全都解去,是何原故?這蟒少說也有兩丈,尋死時雖然月被雲遮,但那一條深溝,兩面均極陡峭,下有蛇蟒窟穴,人由附近往來,均有戒心,從無一人敢於下去,這位恩人怎會知我尋死,並還將蟒殺死,救來此地,豈非怪事?

  心正不解,忽見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白衣少女,由側面飛馳而過,先到懸蟒的樹下,捏著鼻子看了一看,匆匆趕回,中途發現引兒醒轉,便即走過,見面笑說:「你已遇救,不要心慌。這次死中得生,樣樣湊巧。你由崖上滾落時,我娘雖然看見,但是到得稍遲,你業被蟒纏緊。雖然搶救得快,將蟒殺死,又蒙友人相助,連人帶蟒一齊運回,但你受傷大重,昨日給你灌下保命的藥,傷藥也都敷上,一面以毒攻毒,用那蟒的毒涎汙血將你染的病毒去掉。為恐醒來傷痛難忍,特意設法將你迷昏過去。

  預計她往始信峰後采藥回來,你也快醒。你經過一日夜光陰,也快醒轉,用藥正是時候。因那蟒可以強身健力,將它掛在樹上,下有竹筒接那蟒血。本由我和大姊輪流守護,方才她因友人來訪,約她去天都峰後尋人,並還說起你那來歷姓名和尋死用意,果如娘和我所料,對你越發看重。因防始信峰那枝藥草被人采走,算計蟒血已將收幹,娘也快要回轉。急於想你復原,恰巧所訪的人藏有這類靈藥,意欲抽空往取。她二人走後,我見月色已高,娘還不曾回轉,來此看望。你已醒轉,此時想必苦痛非常,娘不回來,我也無法。你如不動,還好一些,請先忍心守候,如想飲食,只管開口。像你這樣能夠捨身救人的好人,年紀又輕,我娘先就喜愛。如非為了一事不再收徒,你反正孤身,能拜在他的門下,和我們常在一起,那才好呢。」

  引兒見那女孩,年雖不過十歲光景,生得眉目如畫,言動天真而又誠懇,由不得心生喜愛,又受人家救命之恩,萬分感激,連聲謝諾,加以病了八九天蛇皮瘟,水米不沾,遇救一日夜方始醒轉,腹中病毒又被對方解去,當然腹饑思食,先還不好意思,答說:「多謝姊姊好意,此時還不想吃。」

  一面請問恩人姓名,怎會遇救,昏迷了一日夜還不曉得。

  少女笑答:「我叫四妹,沒有名字。我娘複姓公孫,單名一個紅字,說出來你也不會曉得,你們村中瘟疫,全是新近溝中竄來這條毒蟒引起。你們不知村旁溪水與溝相通,才染上這類蛇毒。你已多少天未進食物,再經昨日藥力一打,本來賊去城空,恐連說話都無氣力,全仗藥力培養。你那腹中早已空虛,經過的事說來話長。我們已代你燒好稀飯,還是吃上一點東西再談吧。」

  說罷,不俟答言,匆匆走去。月光之下,覺著少女頭上發亮,頭髮好似白色,也未在意。一會少女端粥走來,還有一些醃菜,用湯匙一口一口喂與病人,又代將被蓋好,不令輕動,關切己極,引兒自更感激萬分。公孫四妹喂他吃完,方談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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