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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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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本朝趙榮春發話,一聽兩惡黨呼喊,似恐驚動村人,忽似轉風車一般朝那兩人卷去。說也奇怪,瘋子身材不高,這時手上還舉著兩個大人,不知怎的,人影和旋風一般快得出奇。老好還未看清,那兩武師已被點倒在地,跟著便將趙榮春放下,低語了幾句,剛把背後所綁女子解下,打開包裹,取出口中所塞之物。那女子剛一跪地哭喊,便被止住。瘋子又問了幾句,便將惡霸搶來的婦女扶上了馬,也不管這三人,便往來路馳去,瘋子緊隨馬後,越走越快,晃眼無蹤。 老好膽小怕事,恨這三個惡人,也不知他們死活,不敢出看,正在為難,恐怕地方上死了人,明日受地保惡氣,又被連累,心正打鼓,忽見兩個和尚由小路上飛馳而來,快要走上官道,離那三人也只三四丈遠近,相隔頗遠,雖未看清面目,照那短打扮,一望而知寺中僧徒,心疑方才三賊號叫之聲引來,當地離善法寺還有兩裡來路,怎會聽見?念頭才動,隱聞遠處噓的叫了一聲,兩個小和尚立時驚退,藏向樹後,跟著便見瘋子步行如飛,帶馬趕回。因是九十月天氣,三更將盡,來去兩路都是靜悄悄的,前村相隔尚有半裡多路,共只號叫了兩聲,並未將人驚動。 瘋子走得極快,轉眼到達,朝三惡賊身上一捏,均能開口。自知不敵,凶多吉少,同聲哀求起來。瘋子先朝那兩個武師說了幾句,倏地轉身一掌,趙榮春應手立斃,聲息全無。二武師跪在旁邊,嚇得動都不動。瘋子便將先那一床被單放在地上,把惡霸趙勞春屍首包紮起來,綁向馬背之上,再朝二武師低語了兩句,令各上馬。九頭狼受傷最重,連馬都上不去。瘋子還扶了他一把,仍是一左一右,把死人夾在中間,牽馬同馳。瘋子跟在身後,同往趙莊那面馳去,由此無蹤。 老好雖覺此舉大快人心,瘋子應該把這三賊一齊除去,如何送屍同行?趙莊惡奴打手甚多,豈非自投死路?一面又防事情鬧大,附近的人難免牽連受害,正在床上轉側不安。天明以前,忽聽牆外有一女子口音,低呼:「秦老好,昨夜的事不可宣揚。」 驚起一看,人已無蹤,殘月寒星中,瞥見入寺小路上有一條瘦小人影一閃,並非瘋子。隔了些日,只聽人說趙莊二相公日前暴病身亡,莊中正在大做法事,除善法寺近年與城內外施主富戶斷了來往,寺中僧徒專一清修耕種,不肯再應法事而外,連汝南府的兩座大廟全都請到,熱鬧非常。預定七七四九天道場做完方始下葬,不知怎的,初七還未做完,老莊主忽又停止,那兩武師由此無人再見,因其平日強橫,也無一人知他真相,暗中均覺奇怪等語,由此瘋子也不再見出現。 去年冬天,又聽寺前的人暗中傳說,這日夜裡聞得狼嗥之聲甚急。那人膽子甚大,恐將所養的豬吃去,拿了一柄鐵鍬偷偷出看,因聽狼多,雪地又滑,不敢遠出,掩在門外暗中戒備,忽見一個無頭無腦的怪物往寺後一帶馳去,先聽狼群頗多,怪物過時業已停止。守到天明,趕去一看,雪地裡到處都有血跡淋漓,靠近官道一面倒著兩隻死狼,都是頭腦抓裂而死。再約了些人,順著血跡趕往寺後一看,死狼更多,前後共有十來隻,死法也差不多,只有一隻最大的裂為兩片,像被猛力撕碎,餘均傷在頭上。狼的前額最堅,不知怎會抓裂?俱都奇怪,正要往後搜尋,寺中僧徒忽然趕出,對眾人說:「昨夜鬧狼,全已除去。」 也未說是何人所殺,只將死狼分與眾人,並囑:「不要向外傳揚。如今官差貪暴,萬一來討狼皮,又多騷擾。」 那人剛向和尚說起發現怪物之事,便被止住,引往一旁,暗中警告,說那怪物十分厲害,雖然無故不會傷人,終恐無知激怒,不願你們常來寺後走動便由於此等語。 老好因和那人多年相識,偶在無意中談起,雖不知怪物和瘋子怎會住在一起,都是那麼厲害。素來忠厚膽小,事不關己,村人又常聽和尚背後囑咐,除幾個相交多年的老人外,連附近村鎮的人都不知道此事,寺中僧徒更是本份,從來無人留意。當日因見郝濟是個忠厚少年,對他那樣照顧周濟,心生感激,一聽人住寺後,又是初來不知底細,寺後一帶已有數年不去,郝濟有心探詢,人更謹細,又未明言住在寺後菜園之內,只說同一長輩住在那裡,欲以種菜為業,寺中和尚都未見過,老好只當由外新搬來的村農人家,不知底細,見寺後有的是空地,也許不聽和尚勸告,住在那裡,恐其無知,遇險受害,郝濟再用話套話,便全問了出來。 郝濟本就覺著寺後一帶必有隱情,再一回憶法勤所說之言,越發心動。初意所說瘋子,定是前數日連來幾次、吃掉所備酒菜的那個怪人,及至細一盤問,形貌身材又與月下所見的黑影不符。雖然瘋子,所穿衣服十分古怪,但是身材較矮,頭髮蓬亂,乍看不分男女,有人聽過,說話卻是女音,聲低而急,從不與人對面說話,人多之處決不出現,偶然有人見到,也都遠望,等到跟蹤往看,人已不見,看去走並不快,不知怎的追他不上。因有一次見他發瘋,滿地打滾號叫,沙石亂飛,無人敢近,因其發瘋時都在無人之處和樹林裡面,從未侵害過人,常時采了草根樹皮走過,都在夜裡,也不乞討,人都見慣無奇,喊他不理,有那心好的人,加上好奇之念,想送食物與他,即便勉強迫上,他也口中怪叫,搖頭不要,一面抓些樹葉滿嘴亂塞,力大無比,手和鐵抓一樣,多麼堅厚的樹皮,手到即碎,日久看慣,也不詫異。來到本地半年之後,便難得見他出現,加以日夜顛倒,誰也不再對他留意。 只有一次,聽說那兩個可憐他的好心人相繼發了一點小財,日子越過越好,別人均未留意。老好因是睡眠太少,常在深夜之間,見他在月亮地裡往來走動,不時搖頭歎氣,後又發現殺惡霸時,遠望身材比前見矮小,想起可疑,曾向那兩人探詢。均是變色吞吐,推說經商所獲。老好知這兩人忠厚農民,不過去往鎮集上買點糧食,並未經商,雖料與那瘋子有關,回憶前情,不敢多問,也未再對人說。 到了當年春天,忽見瘋子又在月下出現,另外還有兩人,穿得十分整齊,俱都朝他禮拜,似有什事,苦求不已。瘋子始而不理,後來稍微說了兩句,那兩人便自喜極,拜謝而去。第二日早起,發現炕床上多了一塊二兩來重的銀子,至今沒有敢用,也無他異,只覺最後一次所見,人似高大了些,始終不解。因其滿頭白髮蓬亂,有時連臉也被包沒,像個老瘋婆,自從二月半末次出現,雖未再見,據老好的估計,仍在當地,不曾離開,想是不願老好看破他的蹤跡,另有走動之處等語。 郝濟聽完前情,心疑怪人不止一個,許有前輩高人隱居在此,假裝瘋狂掩飾形跡,便留了心。六月間的狂風暴雨說收就收,片刻全住,雲睛天空,清光大來,雨後涼生,天已不早,方才乘涼的人均已回家安睡,道旁低窪之處雖然積有不少雨水,急溜亂竄,路上沙土卻被雨水測淨,反比平日乾淨好走。惟恐寺後有事發生,挑了所買酒菜,踏著雨後月光,往回趕去。走進小路不遠,見到處清光朗照,月華如霜,沿途草樹上的水還未幹,吃月光一照,不時閃動起萬點銀輝,大片林野和剛洗過一樣,充滿清新之氣,野風陣陣,暑熱全消,方覺涼爽舒服,腳底走得更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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