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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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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野寺寄孤身雞酒迎師驚逢怪異 柳林尋舊約瓜田歇暑喜得知音 郝濟人雖聰明,到底初次出門,心又謹細,那廟偏在道旁小徑盡頭,地勢隱僻,中間隔著兩片樹林,初來的人不易尋到,惟恐走錯,天氣又熱,及至途中向人打聽,雖未聽說詳情,但是連問幾處,口碑均是極好,心想:老方丈既是張師好友,想也不是尋常人物,許氏夫婦分手以前,為何再三叮囑到了廟裡,不可多說多問?這兩夫妻非但和張師相識,並還深知底細,這等說法必有原因,我且照他所說暗號試上一試。心中尋思,不覺走到廟前土坡之上。因剛過午不久,驕陽當頂,天氣炎熱,到處田野中都是空無一人,廟門大開,只有兩個形如香夥的中年人赤著上身,臥在門口當風之處,睡得甚香,裡面殿房中也是靜悄悄的。連咳嗽了兩聲,無人回應,便信步走將進去,前面正偏殿都無人影,正想照許天星所說,到了後殿再作計較,剛剛繞殿而過,還未走出旁邊甬道,微聞內裡笑語之聲,探頭一看,不禁大驚。 原來後殿院落中聚著七八個大小僧徒,同在烈日之下正練功夫,內中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獨立中央,赤著上身,雙手平攤,左右手掌上各立著一人,都是「金雞獨立」的身法,上面每人一手,十指交叉,反掌向上,也各有一人立在上面,照樣雙手向上平伸,一邊一個,托著一人,似這樣人托人,疊起了三四層高一座人塔,下面那人雙手所托重量,少說也在千斤以上,偏是紋風不動,身子無一搖晃。這還不奇,最奇是對面立著一塊高達兩丈、寬只數尺的木板,下面有一木架夾住,對面一個少年和尚剛由人塔頂上飛起,撲向木板之上,正在上下移動,那麼壁直的一塊木板,人和壁虎一樣站在上面,並不下墮,對面兩人還在和他說笑。 這等功夫郝濟看也不曾看過,剛想起父親平日所說:「強中更有強中手,我雖保鏢多年,享有盛名,一半全仗為人和平日善於應酬,應變機警,才得保持無事,雖然內外功夫都有一點門道,真要遇見能手強敵,非但勝敗難說,就許不堪人家一擊。昔年急流勇退,便是看出事大艱險、越看越心寒之故,休說練了本領,為人鷹犬太不上算,便是商客保鏢,也非什麼高明行業,最好做些本份之事,以勞力謀生,隨時心安理得,魂夢不驚,免去許多煩惱,如非我有仇家,家傳武功不願拋棄,已命你專心務農,武功不要練了。」 方才聽許氏夫婦口氣,張師幫過老和尚大忙,可見老方丈本領決不如他,這還是自己眼見,才知和尚師徒會武,許氏夫婦並未談起,如今老方丈尚未見面,單他的徒弟已是這等驚人,乃師不言可知,張師本領之高更不必說了。心方驚喜,暗中看他們還有什麼出奇本領練將出來,對方已自警覺。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郝濟略一探頭,往後倒退,稍微遲疑,轉眼之間,只覺眼前人影亂閃,宛如一群大烏受了驚動紛紛飛起,同時急風撲面,颼的一聲,內中一條人影已迎面飛來,落在身前,正是懸身附壁的那個少年和尚,另外一個便由身旁繞過,朝山門外趕去。 郝濟見那少年和尚貌相英俊,動作輕快,神態頗慌,仿佛有什隱情被人看破,面容甚是愁急,但又不便發作,落在身前,朝著自己上下打量,不知說什話好。微聞另外幾個僧徒低聲議論,似在埋怨山門外兩個香夥,不先招呼便放生人走進。料知廟中僧徒均非常人,不願被人看破,師規大嚴,又不便發作,正在為難,恐生誤會,不等對方開口,忙照許天星所說,把左手三指一伸,放向前額比了一比。眾僧徒立時面轉喜容,對面一個便低聲笑說:「幸而不是外人,請到後面再談如何?」 說罷,拿起殿廊上所掛的一件粗麻布僧衣,更不多說,引了來客,便由偏殿后面甬道繞往廟後菜園之內。 郝濟守著許氏夫婦之誡,也未開口。到了後面小屋,少年和尚幫助安頓完畢,方始低聲笑道:「我名叫法勤,尚未受戒。師兄貴姓?」 郝濟說了。法勤面色一紅,低聲囑告:「方才我們師弟兄閑中無事,同練輕功,山門外本有二人看守,不知何故沒有招呼,致被師兄看見。獻醜還在其次,如被家師知道,難免見怪。幸而師兄不是外人,否則來人如是仇敵一面,也還有法可想,最怕是附近村民或是無心路過的遊人香客。我們奉有師命,對於常人,只有隨時盡力相助,不許絲毫欺侮,動強萬萬不敢,好言求告,就他答應,也恐無心走口,洩露出去,那真糟到極點。這裡為了三師伯喜靜,他老人家不願人來打擾,近來行蹤無定。我們奉有師令,除卻遇到師兄這樣的自己人引來此地而外,決不顯露形跡。 這片菜園由他老人家自種,以前極少離開,不是真個出去日久,恐其荒廢,也不許我們代勞,輕易無人來此走動。雙方道路不同,因三師伯最恨和尚,幾次和家師爭論,要叫我們還俗,因此我們明知見他有益,不奉呼喚都不敢向其求教,休看同居一廟,尋常見面都難。你即明白三元信號,定是他的師侄一輩,或是別的自己人了。我也不便多問。如其不曾得到招呼,你還可以隨便走動。否則你我弟兄就許難得見到,此後出入均由旁門,前面殿房更不能去。三師伯不知何時回來,今早他又出門訪友,不久必回。你一人在此,如其不耐寂寞,可往門外那片窪地樹林之中等候。我每日早晚兩次均要前往看瓜割草,可以作為無心相遇,談本些時。我這人太愛朋友,尤其像老弟這樣年輕,又是三位師伯的門下,更是難得遇到,真想和你結為兄弟之交,不知意下如何?」 郝濟自和法勤見面,便自投機,對方又是那高本領,自己孤身在此,巴不得能夠與之結交,聞言連聲喜諾。法勤又將應用之物和米糧藏處一一指點,方始興沖沖走去。郝濟心想:廟中師徒本領這高,如與結交,明年今日,豈不多出幾個好幫手?只不知他們與張師同居一廟,為何有這些禁忌規矩?想了一陣,想不出個道理。眼看日色偏西,涼風已起,人到地頭,在涼席上休息了些時,汗已扇幹。房中用具雖極樸素,無一不備,門外就是一條小溪,便去溪中沐浴了一次,迎著田野裡的晚風,獨立斜陽影裡,正在盤算心事,忽然想起法勤雖說張師歸家時間無定,日前業已當面定有約會,命我三日之後來此相見,我並不曾過期,斷無不歸之理,萬一夜裡歸來,還未吃飯,我毫無準備,也非敬師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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