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門十四俠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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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口邊,覺出不應如此說法,一著急,臉便紅了起來。狄武本想裴師已快回轉青門峽,時將仲冬,不久大雪封山,不好上路,想和雲鸞商量提前起身,但又不忍出口,正自盤算,見雲鸞站起,一時情不自禁,伸手便拉,正拉在雲鸞手上,覺著柔荑春蔥,玉膚涼滑,入握如綿,不禁心神一蕩;雲鸞已是脫手避開,面帶嬌嗔,朝己發話,猛想起男女授受不親,怎今日如此忘形?當是觸怒,自知失禮,正急得滿臉通紅,不知如何是好,及聽雲鸞這等說法,再見她玉頰紅生,面含薄慍,一雙點水雙眸註定自己,雖然面帶嬌嗔,實則柔情無限,自然流露,並不似真生氣的神情,越看越愛,越發心神陶醉,脫口喚了一聲「鸞妹」,底下便想不起說什話好。一個是無法出口,一個是無話可說,反倒呆住,相對無言。隔了一會,雲鸞見他臉漲通紅,一言不發,知是事出無心,恐己怪他,著實慚愧,心又不忍,抿嘴笑道:「你是我哥哥,形跡親密一點,有何相干?不過你那兄弟說話有多氣人!你看我哥哥就沒有那樣歪心。說話不是一樣,拉拉扯扯是什樣子!」 狄武知她假怒,才放了心,又見她瓠犀微露,齒若編貝,一笑嫣然,更增美豔,不由心旌搖搖,愛極忘形,脫口反問道:「我因與鸞妹視如骨肉,見天還早,又以不久起身,想多談一會,恐你和昨日一樣一去不回,害我好等,一時疏忽,無心之過,不料鸞妹自命英俠,仍存世俗閨閣之見,我下次改過就是。」 雲鸞聽說要走,又知不能久留,心方一酸,忍不住同坐上去,正想聽完回問,忽聽後半的話,氣道:「原來你也把我當作世俗女流,怪不得你那兄弟看我不起。明明還有好幾天裴師伯才回,這等心急,明是見我不得,告知令弟,休以為我不放你起身,今日便為你們餞行如何?」 狄武看出她有點真氣,說完起身要走,不敢伸手再拉,忙即縱起,攔住去路,不住打躬作揖,賠笑說道:「好妹妹,你怎冤枉人!實不相瞞,我真捨不得走,無奈親仇未報,家難將臨,不得不早見恩師,學成劍術。只等報仇之後,我便……」 雲鸞越氣道:「你便怎樣?」 狄武原是一時情急,話沒想好,脫口而出,其實本心也沒想到婚姻二字,只是不舍分離,竟圖永遠相聚之意,話到口邊,覺著對方是個少女,話不好說,這一住口,反倒引起誤會,重又急得臉紅頸漲,吞吞吐吐答不上話來。雲鸞見他真窘,歎道:「你呀!」 狄武見她怒氣已斂,口角上又帶笑容,乘機反問道:「我怎麼樣?」 雲鸞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大一個人,和小娃一樣,一來就急,教我說你什麼!誰還不知道拜師學劍,事在緊急,你那兄弟,仿佛我哥哥要留你一輩子似的。這都不談,我只問你,肯不肯多留兩天,算准裴師怕到前兩日再走?休看路遠,還有風雪之險,你們禦寒衣服和應用之物,我早命人備辦齊整,到時說走就走,何況還有神獸龍犀送你二人起身,當日便到,又快又好,多危險的山路也不害怕,要他那樣著急作什?莫非我們親如手足,沒有好意到你,還叫你們涉險不成?休說於心不忍,那是什麼人呢!轉告你那好兄弟,只管放心,一到日期,不用他說話,便你不走,我也不讓你再留我家。再說廢話,我就生氣,不理你了。」 狄武見她笑語嬌柔,深情流露,方自心醉神搖,忍不住又湊將過去坐在一起,暗忖自己尚未訂婚,此女美若天仙,文武全才,又是同門至好,如與求親,料蒙應允,只是無法出口,想老著面皮和倚劍去商量,又不舍走開,心想睡時再說也是一樣。雲鸞見他又在注視自己,似想心事,便問:「你想什麼?」 狄武正在出神,聞言吃了一驚,不便明言心事,笑答:「我是在想神鐘崗那夥強盜,相隔不遠,我如騎走神獸,萬一有事,便少一個幫手,有點放心不下。」 雲鸞聞言,忽然想起一事,冷笑道:「神鐘崗那夥毛賊有什相干!休說不敢前來,就來,我也不怕,明是忘不了姓佟的丫頭,偏說這等好聽話作什!」 狄武因她為了佟芳霞,已和自己爭論不止一次,忙分辯道:「我怎會忘不了她!鸞妹太多心了。」 雲鸞把臉一沉,冷笑道:「你的事,憑什麼要我多心!一提起就她呀她呀的,莫說喊她一句賊丫頭,連個人名也捨不得叫,還說忘得下呢!本來嗎,小少爺受人救命之恩,如不是那女賊吃裡爬外,背主通敵,這位小英雄豈不被賊和尚擒去遭了毒手,父母之仇如何報法?雖然你不逃走未必一定吃虧,她這一討好賣乖,好人又不作到底,害你們夜竄荒山,連經奇險,差一點沒有送了小命,心意總是好的。哪似我這樣,既無本領,哥哥又不是強盜,全仗你救我,才沒被那怪物殺死,兩下一比,我自然差得多,如何能教你昧起良心忘了人家的好處呢!」 狄武見她滿面嬌嗔,越說越氣,連日相處,已知習性,非任她發洩不可,再又聽出語意問含有妒意,想起女子善懷,心又一蕩,忙分辯道:「妹妹你如何能與此女相提並論,實不相瞞,大丈夫恩怨分明,便照大哥所說,凶僧妖道也實厲害,我蒙此女犯險相救,將來遇機,自不免有圖報之想,至於看重一層,休說此女出身賊黨,即以為人而論,也覺輕浮,哪似鸞妹女中英俠,自然端麗,宛如天上神仙下臨凡世,本來不值一提,生氣豈不冤枉!」 說時,因見雲鸞一雙明眸望著自己,口角帶笑,容光照人,以為恭維得體,怒氣已消,一時情不自禁,又朝肩頭上輕輕拍了一下。雲鸞倏地變色而起,怒道:「你作死麼!」 狄武見她真怒,不禁驚慌,忙喊:「好妹妹,我說的是真話!我心中如有此女,天……」 雲鸞忙嗔道:「你敢賭咒!誰管你對她如何!大哥他們來了。」 說完,又惡狠狠瞪了狄武一眼,隨即轉身,笑喊:「哥哥快來,武哥他要走呢!」 狄武見她忽又改怒為笑,聞言一看,雲章、倚劍正由前面松林中緩步走來,相隔尚遠,雲鸞已迎將上去,再看自己坐處實大隱僻,忽然警覺,等到趕出,雲鸞已搶向前去,攔住二人去路,不住說笑,忙往外走,因聞峰後有人微笑之聲,只當是兩慧婢,想起心事,未免內愧,也未回身察看,匆匆迎出,以為雲鸞怒氣已消,一會開飯,漸覺出雲鸞只管談笑風生,卻不理睬自己,說的競是官冕話,如同敬菜敬酒之類,一味客氣,與往日相待情景迥不相同,席散便推身上不快想睡午覺,各自歸房,由此便未再出。狄武雖到過她臥室兩次,均是四人同往,知她負氣,不便往看,空自愁急,正打不定主意,雲章忽然人內。 倚劍人甚機智,知道二人情愛日深,重又拿話點醒,令以親仇為重。狄武知被看破,索性厚著臉皮,明言自己雖有求婚之意,一則不到時機,再則此女也非庸俗女子,自視甚高,不知心意如何,已然說明,算准裴師回山日期前二日,騎了神犀上路當日到達,並說此女聰明,以後不可當面再提前言,以防多心。倚劍知他有一半是違心之論,雲章已然示意,雲鸞又複多情,分明一說必成,恐狄武一意好逑,忘求上進,未將雲章的話告知,反勸狄武:「雙方年貌家世固極相當,但主人是年少英俠,不拘形跡,我們蒙他們厚待,言行稍微失檢,不特遭人輕視,便被師父知道,也怪我們少年荒唐。最好自重,等學成飛劍,報了親仇,再由父母出面、師長作媒,豈非極好的事?此時一句錯話也說不得。」 狄武也以為然,只不知心上人因何生氣,是否還理自己?放心不下,正懸念間,雲章忽然走出,笑喚:「劍弟,隨我去往樓下了那一局殘棋如何?」 倚劍想狄武也去,方喊得一聲「大哥」,雲章笑道:「武弟不喜下棋,何必勉強?少時舍妹醒來,須要向她請教,我們各玩各的,情如骨肉,有什避忌?舍妹如久不起,武弟只管進房喊她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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