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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韓仙子幽壑綰雙姝 紀神童深宵驚異獸(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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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醜女先進室來,看出紀異已能轉動,又驚又喜,忙問如何。紀異說了。醜女道:「照你這樣,明晚必可復原。只要守著我的話不要亂動,定有你的好處。」 紀異悄問适才受甚苦處,如此哀呻。醜女道:「那便是我姊妹每日所受磨折。你明日痊癒,再留一夜,看了師父錦囊,便可相助我二人脫難了。」 紀異聞言,義形於色,答道:「為了二位姊姊,休說幫忙,去死也幹。只是你們受罪之時,可容我偷偷看上一眼?」 醜女想了想,答道:「偷看無妨,但是你明晚已能行動,到時不可出去,以防洞奴還是不聽我們勸解,又來傷你,誤了我們大事。」 紀異笑著應了。 轉眼天明,長女也進來陪他談話,俱都無關宏旨。傍晚,紀異請醜女出洞去看,不見諸燕飛來,知道紀光未回,家中無事,越發心安,任憑二女安排。無人時,便運用內功法毒煉神。一日無事,又到夜間,病體居然複了原狀,行動自如,好生心喜。 交子以後,紀異又聽二女呻吟之聲,忍不住走下榻來。探頭往外一看,二女各自披髮,緊閉二目,背抵背盤膝坐在青石案側一個大石墩上。面前不遠,懸空豎著一面令牌,上繪符篆古篆,閃閃放光,時明時滅。每滅一次,二女必發呻吟之聲,面容甚是悽楚,好似有莫大的苦痛,難以禁受一般。再往二女腳下一看,俱都赤著欺霜賽雪的雙腳,腳腕上的兩個鐵環和那根細長鏈子,好似新從爐中取出,燒得通紅,二女均似在那裡強自鎮定。等到面容稍一平靜,令牌便放光明,鏈子也由紅轉黑,呻吟即止。可是不多一會,又複常態,悲聲繼起。而且每隔一次,呻吟之聲越發淒厲。到了後來,二女面上熱汗都如豆大,不住攢眉蹙額,好似再也忍受不住。這次時候稍久,竟有好半晌沒有寧息。忽然轟的一聲,石榻旁四面火發,烈焰熊熊,把二女圍繞在內。先時火勢雖大,離石還有丈許。漸漸越燒越近,快要燒到二女身旁。 紀異猜是那令牌作怪,如換平時性情,早已縱身出去搶救,將那令牌一劍砍倒。一則因為醜女再三告誡,不許妄動;二則昨日已曾聽過二女受苦受難之聲,後來見面,人仍是好好的。雖料二女不致被火燒死,終是代她們焦急。眼看火勢越盛,二女眉發皆赤,就要燒上身去。紀異正在愛莫能助,心中難受萬分,忽見長女秀眉倒豎,掙扎著強呻了一下,猛地將嘴往外一噴,噴出幾點鮮紅的火星,射向火中,那麼強烈的火勢立刻熄滅。二女面容始漸漸寧靜,不再呻吟。 又待了一會,令牌上大放光明,一片金霞結為異彩。二女才睜開雙眼,緩緩起立,帶著十分委頓的神氣,狼狽地走下石來,跪倒在令牌前面,低聲默祝了一番,各舉雙手蟆拜頂禮。那令牌漸漸降下,往那矮石柱後飄去,晃眼不見。 長女起身埋怨醜女道:「我們已有好幾年未受像今日這等大罪了,那邪火比起以前初受罪罰的各種心刑還要厲害得多。适才人定時,如非我二人近來定力堅定的話,豈不將真元耗散,吃了大虧?後來我實覺難以支持,心身如焚,再也寧靜不住。萬般無奈,方始冒著大險,運用本身真靈之氣將它噴滅,又不知要費我多少天苦修,才能復原。定是你昨日出言怨望,幾乎惹出大禍。」 醜女搶答道:「姊姊休如此說。就算我出言怨望,應當有罪我受,怎會連累到你?再者我的道行法力均不如你,按說不等你將火噴熄,便受傷害,怎的我也能勉強忍受?我素來性直,有口無心,即使把話說錯,師父也能寬容。今日之事,依我想,不是你暗中腹誹,惹得師父嗔怪;便是我二人災難將滿,內丹將成,這未兩日應有的現象吧?」 長女道:「事已過去,無須再說。只剩一天多的期限,務要謹慎些吧。」 醜女道:「這個自然。紀弟想已復原,你將洞奴制住,讓他出來學琴解悶如何?」 長女點頭,曝口一聲低嘯。先是兩點星光,在壁間閃了幾閃。接著又聽丁零零之聲,從洞外走進昨日所見的猛獸洞奴。紀異心想:「這東西不發威時,才只貓大,她們說得那般厲害,難道比起昔日采朱蘭時所見怪物還凶麼?」 正在尋思,二女已然口誦真言,對準洞奴不住用手比劃。洞奴先時蹲伏在地,目光射定二女,丁零零的響聲發自喉間,密如串珠,好似不服氣之狀。倏地身子又和昨日一般,暴長起來,作勢待向二女撲去。二女大喝道:「你屢次無故闖禍,誰再信你?明日便可出見天日,暫時叫你安靜一些,又不傷你一根毫髮,還敢不服麼?」 喝罷,猛將手中戒尺一舉。洞奴立時萎縮下去,回復原狀,懶洋洋的,除目光依舊炯若寒星外,恍如昏睡過去,不再動彈。醜女便跑過去,將它抱起,走向石柱後放下。然後回頭,朝著後壁喚道:「洞奴已收,你出來吧。」 紀異應聲走出,見了二女,各叫一聲姊妹,大家落座。長女淒然道:「适才我等受難,你已看見。自從犯了師門教規,滴居受罪,已十多年了。起初數年,神駝乙真人知我等可憐,曾命苦孩兒司徒平往岷山投簡,代我二人說情,命歸峨眉門下,帶罪積功,未獲允准。這長年苦痛,雖然因此道行稍進,卻也夠受。明日方有脫困之機,照乙真人前年傳語,期前應有異人來此相助脫難。可是除你以外,直到今日,不見一人。雖猜是你,你又無甚道行,不知怎樣解困脫難。只好一切謹慎,聽諸天命。且等明晚子時過去,開視師父所留錦囊,方知就裡。如有差池,不待多年妄想付諸流水,出困更是遙遙無期了。」 紀異聞言,義形於色道:「二位姊姊休得憂慮。莫看我沒有道行,如論本領,我小時便鬥過怪物,前年又在墨蜂坪暗中除去妖人。如今有了這口寶劍,更是什麼都不怕。只要用得著我,無不盡心盡力,連死了全不在心上的。」 長女道:「适才洞奴呼聲中,已表示出對你不再仇視。但我總怕它天生野性難馴,又來侵害,這兩日除我姊妹人定時怕有異派妖人乘隙盜寶,將它放出守洞外,總將它用法術禁制,以免傷你誤事。我自這些年受苦潛修,心甚寧靜,今日不知怎的,仿佛有什麼不祥之兆,神志老是不寧。奇妹适才之言,使我想起今日幾為邪火所傷,許是一個預兆,並非師父見怪呢。」 醜女插口道:「姊姊受了這多年的罪,起初因為出困期遠,無可奈何,只管苦熬,凡事不去想它,故覺寧貼。現因出困在即,惟恐守了這多年俱無事故,萬一就在這一半天中來了對頭,盜走師父重寶,豈不功敗垂成,萬劫不復?由來象由心生,亦由心滅。我看這魔頭還是姊姊自己招的。你不去想它,自然無事。我道行法力俱都不如姊姊,自來無甚思慮,所以仍和無事人一般。憑我二人本領,又有洞奴守洞,這地方如此隱僻,多年並無人知,怎會只剩一天就出了事?」 長女聞言默然。 紀異脫口問道:「二位姊姊所說的對頭是甚樣兒,有甚本領,這樣地怕他?」 醜女道:「師父當年學道初成,疾惡如仇,只是夫妻二人遊戲人間,縱橫字內,既不依傍他人門戶,也極少與同道交往,一味我行我素,結怨甚多,俱無足慮,雖說師父深隱岷山,現時決不會顧到別的,他們就明知我姊妹在此,也決不敢輕易侵犯。內中只有一個異派妖人的門徒,因他師父師叔為惡大多,死在我師父之手,他立志在青羚峽一千尺寒穴之內發憤苦修。雖然所學不正,本領不濟,卻是發下重誓,定要乘隙報那當年之仇,這人生相與你我一般醜怪,卻比我高得多。不過他只知我師徒在岷山潭底潛修,定然不會知道在這裡,否則早就尋上門來暗害了,還等今日?」 二女無心談說,紀異卻記在心裡。暗忖:「這裡除她姊妹二人外,並無一個外人,如有便是仇敵。那對頭長得又高又醜,更易辨認。明晚他不來便罷,他如來時,我定要會他一會,看看到底有什麼大了不得。」 心裡胡想,並未說出。 當下三人談了一會,二女又將琴法指點了些,便各分頭打坐。又是一日無事。 到了第二日夜間,二女因為過了當晚,便是出困之期,人定以前再三叮囑紀異小心,只要熬過於時,便可開視錦囊。當時俱以為紀異無甚法力道行,並未想到用他相助防護。紀異卻十分自恃,因人已痊癒,二女現在緊要關頭,自己不能白受人家好處,少時無事便罷,如有事時,決定拔劍相助。一則顯顯本領,二則答報人家相待厚意。 紀異心中雖如此想,表面上並未說出。進了壁洞,算計子時已到,尚未聽見二女呻吟之聲。正想探頭去看,剛到門側,忽聽腳畔丁零零地響了一下,低頭一看,正是洞奴。紀異雖然膽大,畢竟連日耳聞目睹,頗知洞奴厲害,這般突如其來,不由也嚇了一大跳,疑心洞奴要和自己為難。正要伸手拔劍,洞奴似有覺察,往後退了幾步。紀異見它神態甚馴,便按劍低問道:「你又要朝我噴毒麼?快給我躲開。我如不看在你主人面上,便一劍殺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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