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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 鐵硯峰飛叉擒鬼老 紅菱嶝烈火煉梟魂(4)


  後面邱槐看見鬼老師徒失蹤,臨機警覺,至被逃去。否則妖徒尚想喚住鬼老,陣中旗門虛影環列,隱現無常,極易迷惑心神,看不出何是逃路,也想不到往相反一面硬沖,只要往其餘三面稍為前移,立即入阱了。等看出妖徒逃去,要以全力應付元兇,哪還有餘力兼顧,並且敵人已經逃脫,更難除他,只得聽之,悔之無及了。

  方端封了陣門之後,一面正忙著發揮木火威力,吃方環在臺上回首看見,知乃兄應敵心慌,亂了章法。忙喊:「大哥且慢!妖人已陷陣內,無異網中之魚。聽我招呼,再下手除他便了。」

  鬼老師徒明明見前面男女四敵人駕了遁光往前飛駛,及至往前一追,身剛飛出,敵人忽然不見,對面不遠卻現出一座法台。那台設在一個大石頭上,因通體雲煙圍繞,看不出地皮,也不知離地多高。臺上分五宮位列,放著許多法物,四面各有一座旗門。當中一個相貌英俊的少年,手持符劍令牌,披髮赤足,禹步而立。身旁立著一個前在陰洞地穴內外曾與兩次見過的少女,正指自己笑駡,另有一幢白光連人帶台一齊罩在裡面。剛剛入眼,鬼老還未及看清,猛瞧見少年手中令牌長劍略為晃動,覺出身後一亮。忙一回顧,身後現出一座高大的旗門,兩片青紅光華左右相交,在門上如電閃過,旗門立隱。再看正面法台,也同時隱去。四方八面一片沉冥,只離身不遠暗影中有一片白光微微閃動。

  鬼老雖知陷入敵人陣內,但見青城教祖矮叟朱梅和幻波池這班強敵一個未見。法臺上只有兩個少年男女,覺著易與,只要搶上法台,破了全陣重要之地,便可無事。弄巧還會轉敗為勝,殺死這幾個有根器的敵人,攝了生魂逃走。哪知一入陣門,又為奇門禁制所迷,法力逐漸失效。眼看數盡,還不自知,上來忽欲破陣復仇,毫未想到逃跑。及至飛行了一會,晃眼立至之地,老見白光在後,停住不動,也不見有別的異狀,只是飛不到。

  鬼老雖是邪教,畢竟功候甚深,不比尋常,平日又弄慣這類顛倒挪移的奇門變化來擒制敵人。當時雖然迷惘,時間略久,立即警覺。心裡還暗罵:「自己氣急發昏,這類道家常用的奇門禁制竟未看出。如今飛行了一會,雖然仍在這片地上,並未飛遠。但是敵人已乘此時機加上許多圈套變化,無論破陣或是逃走,均要比前更難,真個糊塗已極。猶幸對方只是幾個小狗男女,如像前兩次惡鬥所遇強敵,豈不大糟?」

  鬼老念頭才轉,忙命妖徒胡堅暫且停住,等試探出了門戶方向,再作計較。話剛出口,猛又想起:「事情難說,自從由且退穀入陣,敵人首要一個未見,邱槐又忽然失蹤,焉知強敵不是隱藏在內,故意用些門下小狗男女出來誘敵?」

  心膽一寒,忽生毒計。鬼老欲用妖徒替死,以為自己脫身之計。秘告胡堅說:「我師徒已然陷入敵人陣內,你師兄邱槐膽小怕死,已在入陣以前逃走,現為仇人埋伏所殺,形神皆滅。我已將此陣機密看破,必須我師徒兩人分頭下手,始能破敵出險。那對面白光乃法台所在,有奇門變化,這等前飛,就飛多少時候,也飛不到。為今之計,我師徒可向左右兩方分頭相背急駛。同時我再施展法力、法寶,往四面發動,敵人旗門、五宮陣位必要現出,往中間圍困了上來。我全宮許多徒弟喪亡淨盡,此仇萬世難消。今只你一個是我衣缽傳人,無論如何我也要保護,不能再落敵手。旗門一現,可聽我傳聲所指方向,獨自遁走,去往前途相候,這樣可免我後顧之憂,剩我一人,進退皆易。即或不能殺死這些小狗男女稍出怨氣,我有玄功變化,他也莫奈我何。」

  胡堅知道鬼老狠毒陰險,又看出當時的情勢凶多吉少,心實不願離開。繼一想:「不聽命不行,稍為違忤,一逃出去,酷刑先難禁受。再者,門人只剩自己一個,再不保全,勢必更孤。也許所說是實,並非賣已。」

  胡堅正要應諾,妖人見他吞吞吐吐,已經發怒。方欲喝問,猛聽左側有一女子喝道:「無知妖怪,死在目前,還想鬧什麼玄虛麼?好好束身待斃,雖不免形神皆滅,化為蟲沙,萬劫不復,卻可兔去許多活罪受呢。」

  這時鬼老看不見眾人,眾人仗有奇門妙用,隱身旗門之下,鬼老師徒行動卻看得十分真切。經此阻延,全陣禁制早全發動,齊往中心逼來,鬼老聲東擊西,利用妖徒代死之計,早已無效。除卻去中間法台的死路外,左、右、後三面俱是天羅地網,鐵壁銅牆,連隨意四下飛竄都不行了。發話這女子正是縹緲兒石明珠,因見司明身中妖毒,周身冷戰,偏是少年好勝,手持法牌,等候陣勢發動,將妖人層層緊束,萬無逃理,再行下手,咬定牙關,堅不肯退,面色甚是苦痛,不禁同仇敵愾,心中大怒。又見陣勢運行已然嚴密,萬無一失,鬼老師徒眼看要伏刑誅,忽然警覺停住,口皮亂動,似用邪法,傳聲密議。想激他多吃點苦,便出聲喝罵。

  鬼老果被激怒,但他知道敵人有陣法隱蔽,語聲聽去是在側面,實則非是,拿不定人在哪一面。口中厲聲辱駡,卻把白骨箭往前、左、右三面發去,也是想引仇人現出一點形跡,以便再用惡毒妖法一試。哪知無效,青燐萬點,紛飛如雨,一齊投入前側三面暗景之中,竟然消滅無跡。才知仇人厲害,出乎想像以上,心中加了憂急,方寸便亂。同時他這裡一放白骨箭,奇門妙用立生反應。方端見仇人揚手發出大片碧光,左側旗門忽隱,知已觸動木、火二遁禁制,只要把靈符擲出,立生出極大威力。忙即如法施為,先將靈符往前一拋,手中長劍一指,一點火星飛往符上。震天價一聲迅雷過處,靈符化為一片五色彩光,一閃即沒。立時煙光滾滾,佈滿全陣,五方旗門隨又同時湧現了出來。

  鬼老正在暗影中咬牙切齒,打不出主意,一聽雷聲,知道陣勢已全發動。暗想:「先前不曾防備,以致陷入奇門以內,失機於前。身陷黑暗之中,什麼也看不出來,門戶方位全難查知。現在仇人已將羅網密佈,方將陣形出現。雖然詭計周密,一定厲害,但此陣的真實門戶方向以及逃路總可看出。剛巧自己又帶著一個替死的妖徒在側,自己湊巧連原身都可保全。」

  鬼老想到這裡,心神一振。煙光雜亂中,陣形已經畢現。忙仔細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

  原來此陣乃銀髮叟當年心痛愛徒慘死,知道妖人黨徒眾多,自身勢孤,生平不願借助於人,竟不惜費了多年苦心,採用正派、旁門兩家之長,以先天旁門五遁為主,內中加上旁門中極厲害之禁法和一些克制妖人的法寶法器,神妙非常,威力絕大,專為對付妖人師徒面設。銀髮叟本意是再有三數年,新收方環、司明二徒法力功候有了基礎,此陣威力妙用也愈發增強,師徒三人突出不意,先用此陣把鐵硯峰陰陽兩洞妖窟一齊圈入陣中,使仇人一個無法走脫,然後再施展法力迫令出戰,並毀去地底妖窟,以便一網打盡。不料裘元被陷,月嬌代向紅菱噔告急。銀髮叟知道妖人又惹下殺身之禍,覆亡在即。但知鬼老工於身外化身,玄功變化,眾仙儘管法力高強,如無此專為制他之策,只能斬殺他的肉身,元神仍被走脫,隨地可以另覓形體,與不死一樣,多半要被漏網。雖然陣法新近練成,功效尚差;自己又不肯親往附和,不能立時施為,必須預為佈置;方、司兩人法力有限,佈陣範圍也不能大小隨心。那且退穀卻是妖人必經之地,眾仙知道此事,也必三面防堵,迫使入網。此陣要想全妖宮徒眾齊來上套,自是不易,如乘鬼老新遭敗北之余,連同殘餘的三數妖徒誘使伏誅,卻是手到成功。就這樣,銀髮叟還覺方、司兩人資質雖厚。修為精進,到底年幼,初臨大敵,不甚放心。為防萬一,又在中央法台之上加了一件專殺妖人的法寶。起初只令方、司二人把方端找去,代掌法台,只要如法施為,誘得妖人入陣,便萬無一失,何況又添了幾個有力幫手。

  鬼老在邪教中也是數得出的厲害人物,見多識廣,妖法高強。這時看明陣形乃是五方五座旗門。自己和妖徒正立在當中旗門之下。面前不遠的山石上面有一法台,和前見一樣,只是護台白光,已經收去。離台丈許,虛掛著三十幾支叉形碧光,叉頭上靈焰閃閃,蛇信也似吞吐不休,作出引滿待發之勢。除臺上少年男女二人外,先前對敵諸人俱都未見。那旗門也此隱彼現,互相輪替。憑自己的法力見識,竟不知此陣的來歷名稱和門戶妙用,情知不是好相識,匆迫中,鬼老還不知那三十六柄太陰戮魂飛叉,以及隱在法台前面的呂靈姑所持五丁神斧,俱是專殺他的剋星。只知照此情景,多年煉就的法體原身十九難保。門下妖徒死亡殆盡,只剩胡堅一人,對於自己又極恭敬,生死相隨,反正不保,何苦害他形神皆滅?正想密告妖徒,令將元神與己會合,以備事急之際,自己拼舍肉身,帶了他一同逃走。

  猛又一轉念:「無論是什麼神奇陣法,均由法台中心要地主持發動。此時仇人忽將法台現出,主持陣法的明是一個初次出場的庸流。身後護法的少女又是手下敗軍之將。這等陣勢,怎會如此率意?分明又是有心誘敵。自己雖打點好捨身化形,只將元神沖散出陣去的主意,無如仇人首腦一個未見,連先對仇人的幾個少年男女也毫無蹤影,情形大是可疑。莫如還是令胡堅先去試探一下,看明情形如何,再作計較,比較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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