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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靈丹續命穴地安親魂 黑夜尋仇穿山誅首惡(4)


  呂偉醒時,曾見身側有一道裝少女駕劍光往空飛去,以為地極隱秘,那女劍仙必是特意為救自己而來。看那飛行絕跡,將妖法破去的情景,毛霸決非其敵,就是當場未死,也會被迫上,難逃活命。因有仙人來援,生了希冀,只管養氣調神,盼那女劍仙回來醫傷。求生念重,性命關頭,竟將王氏夫妻被困洞中之事忘掉,詳情也未對靈姑細說。靈姑一心惦念老父安危,見老父先催喚回王、牛二人,到後卻不睜眼,分明尚須靜養,也未顧慮過多。及至王、牛二人離開,還是呂偉聽靈姑命人去尋毛霸屍首,忽想起劍仙飛行迅速,怎待了這多時候還未回轉?忍不住低聲問道:「那位女仙尚未回轉麼?毛霸也不知死了沒有?」

  靈姑驚問:「爹爹不說毛霸已為仙人殺了麼?」

  呂偉自覺仙蹤已渺,回生望絕,微笑道:「我先被毛賊用妖法迷倒,中了他一掌,自知難活。醒來見一女仙駕道白光飛去,毛賊十有九死。看她來得如此突兀,定與我兒有關。毛霸屍首如在附近發現,不說了;如尋不到,她或許還要回來,所以我想在此多等一會。」

  靈姑才知老父不走的用意,不禁淒然淚下道:「爹爹身受重傷,怎還顧及女兒仙緣遇合之事?只要爹爹康健安樂,女兒常侍膝前,便誤仙緣也是心甘。這樣又冷又硬的雪地裡多麼難受,快些回洞靜養吧。」

  說罷,高呼淵弟。呂偉道:「我想此事奇怪,那女仙分明是有為而來,怎能不和我兒相見,將我救轉,又連句話也沒有呢?還是多等一會的好。」

  靈姑猛想起适才仙人所留柬帖、靈藥,忙道:「爹爹請放心,那仙人走時留有一封束帖,裡面還附有幾粒靈丹呢。」

  呂偉聞言,心中一寬,忙問帖上寫些什麼。靈姑知那靈藥定為救父之用,急於老父心安,便取出說道:「帖上寫著回洞方可開看,尚未拆封。早晚一樣是看,待女兒拆來念與爹爹聽吧。」

  呂偉終是年老慎重,攔道:「萬萬不可。仙人既命回洞開看,必有緣故,怎能違背?」

  說到回洞,才想起王氏夫妻尚落賊手,不知如何光景,不禁「哎呀」一聲。正待告知靈姑,忽見王淵、牛子由雪崖上飛身縱落。王淵首先高呼:「姊姊,我們在此打獵,狗賊怎會尋來?玉靈崖不是不認識,狗賊倚仗毛賊妖法,必定先往玉靈崖尋仇無疑,我爹和娘怎能抵敵?我正尋毛賊屍首,忽然想起此事。伯父如難起身,讓我和牛子先回去吧。」

  呂偉氣短不能多說,忙道:「我兒快走,事不宜遲,我也剛想到這事。有話回洞再說,越快越好。」

  當下眾人都顧不得再說話,所獵之物更談不到,匆匆由牛子捧起呂偉,靈姑從旁扶助,上了雪崖。將呂偉半倚半臥地坐在雪橇以內,靈姑、王淵在前劃行,牛子掌舵,往玉靈崖飛馳回去。歸途多半斜坡,又未載有東西,眾人俱都加急劃行,不消多時,便滑了一多半。時已黃昏,仗著雪光返映,尚能辨別路徑。呂偉惟恐橇行迅速,天黑路險,萬一傾跌,即命靈姑將胸前寶珠取出。立時便有一股紅光彩氣湧升天半,近處雪山銀海都被映成了紅色,絢麗已極。

  靈姑見橇行大速,恐老父重傷之後難禁顛頓,有心駛得慢些,無奈顧及王淵也是救親心切,不便攔阻。方在為難,忽聽靈奴急叫一聲,跟著一團白影自空飛墜,落向靈姑臂上。靈姑方待喝問:「早怎不來報警?鬧下這大亂子!」

  低頭一看,靈奴雪羽離披,氣喘聲顫,大有勞累過度之狀。轉念一想:「毛霸原會妖法,許是受了妖法禁制,此時方得逃出飛起,所以累得這個神氣。」

  也就不忍喝罵,便勻出一手,撫它身上羽毛。王淵擔心父母安危,連喊:「靈奴快說,我爹和娘在洞裡怎麼樣了?」

  靈奴好似疲憊已極,仍是瞑目喘息,答不出話來。王淵又氣又急,反正即將到達,便不再問,只是雙臂用力,用手中鐵篙拼命向後撐去。

  不多一會,劃到玉靈崖前橫崖之下,靈奴這才顫聲叫道:「決些停住,悄悄過去,要不賊便跑了。」

  靈姑心想老父要緊,賊跑與否還在其次,並未攔阻。牛子恨極這些土匪,巴不得早到一會,好動手殺賊報仇。王淵心急如焚,只顧急駛,竟未聽見。靈奴叫了兩聲,三人不理,雪橇業已轉過崖去,更不再叫。

  這時天已入夜。洞中文叔自毛霸走後,一面向王氏夫妻賣好,禁止二賊淩辱;一面暗打主意,少時看雙方勝敗如何,以便相機行事。二賊只顧搜索財貨,也未理會。先以為小洞尚存有如許財貨,大洞所積不知還有多少金沙寶物。及至窮索了一陣,洞中除了一切適用之物,只有幾隻牛、馬、鹿、羊,少許皮革、布匹,以及好些新獵取來的山糧獸肉,俱非珍奇之物。以為主人藏在暗處,惟恐毛霸回來不便攘竊,幾次想要拷問王氏夫妻,俱吃文叔從旁勸阻,力說:「洞主人極精細,以前我在此時,除寶珠外,也未見有別的珍奇物事。祖師爺行時囑咐,等他回來發落。你們如私自拷打,回來我必告訴。」

  二賊方始停止。末一次二賊又要拷問,又被文叔阻住,不禁怒道:「師父去了好久不回。我們又不想要,無非代師父搜尋出來,替他省事,你攔怎的?」

  文叔暗忖:「毛霸飛行甚快,怎這時還不回,莫不是出錯了?看王氏夫妻滿臉俱是忿容,尤其王守常始終怒目相視,我這樣暗中相助,並不見他們一點感激。萬一呂氏父女回來,他夫妻不說好話,賊黨又不知玉靈崖途徑底細,不是我引來也是我引來了,推原禍始,決不甘休,豈非弄巧成拙?」

  越發覺得靈姑飛刀厲害,毛霸妖法難恃。文叔先是心寒膽怯,繼而轉念又想:「賊黨死亡殆盡,只剩二賊在此,毛霸如為呂氏父女所殺,匪村財貨俱成無主之物。呂氏父女即使拷問出二賊真情,這般冰雪險阻,也須明日始能前往。我此時趕回,將它們覓地藏起,盡為己有,豈不比向人乞憐,吉凶尚在未蔔要強得多?但又恐毛霸得勝回去,我私自回村,被他知曉,卻是不妥。力求進退兩全,只有走向洞外,把雪滑子和應用之物準備停當,少時見機行事。毛霸如和賈四回轉,便作候久出來眺望,迎進洞去,任憑他意行事,如是呂氏父女歸來,毛、賈二人必無幸理,自己也不必再找沒趣,趕緊逃回,是為上策。」

  主意打定,便和二賊說呆在洞中無聊,要往洞外眺望。二賊正在嫌他礙眼,聞言甚喜,便請他見師父回時通知一聲,以便出洞迎接。文叔識得二賊心意,暗罵:「蠢賊!毛霸不回,你們今日休想活了回去;就是得勝回來,我也說你們想盜寶珠,將我威逼趕走。一樣難逃毒手。少時事情難知,正好叫破你們,送個人情給王家夫妻,留我一條後路。」

  便冷笑道:「你兩個的心事我都曉得,要我幫忙不難。可是綁的這一對夫妻當初對我曾有情分,便祖師爺在此也能討得一點情面。你們只要不作踐他們,我不但給你們望風,就是你兩個私藏一點好東西,我也不說一字。否則我便說你二人已然搜得寶珠藏起,看這場罪過怎麼受法?」

  二賊和文叔相見動手時,有一個曾吃過虧,差點沒將脊骨摔折,知道二人合力也未必制得住他,何況還礙著毛霸。本意文叔離開,好能拷問王氏夫妻,這一叫破,怎敢再動。在自恨極,無計可施。

  文叔說完,不俟二賊答言,便已走出,到了洞口。瞥見死人堆裡隱隱放光,猛想起死賊身上正有寶珠,逃回時正好用以照路,怎會忘了搜取?回首一看,二賊仍在洞中搜尋咒駡,並未跟來,慌從賊首和胡、林二賊身上將珠搜出一看,大小共是五粒,又驚又喜,忙不迭藏向懷內。又挑了一口好腰刀和兩筒毒弩,將自己佩刀棄去,匆匆縱到上面。文叔先爬到對崖頂上眺望了一會,四外昏沉沉的,什麼也看不見。偶一低頭,看見圍身一片紅影映在雪上。因前聽呂偉說,此珠遠望,寶氣紅光上沖霄漢。自己站在這裡,不論呂、毛兩方誰發現也不得了。不禁心驚,趕緊退下,跳上雪滑子,在雪橇上割下一方獸皮,將珠緊裹,貼身藏好。對著溪岸來路,伏在一個雪堆後面,暗中窺伺。橇剛藏好,便聽頭上隱隱鳥飛之聲。心想:「雪夜奇寒,鳥多伏巢歸林,怎得有此?」

  抬頭一看,似有一團白影閃了一閃,沒入昏雲之中,不知去向。當時也未做理會。

  這時靈姑等已在途中,那鳥正是靈奴飛過。文叔如在岸上眺望,老遠便可望見珠光照耀。這一疑慮退將下來,珠光為高崖所擋。靈姑等本可將他擒住,偏生眾人不聽靈奴之言,乘橇直抵洞口而下,已經過崖。文叔一見紅光十丈,擁著一橇四人,如飛駛來,不禁心膽皆裂,哪裡還敢出口大氣。靈奴原知文叔藏處,剛開口要叫,無巧不巧,二賊在洞窮搜無獲,越想越有氣,抄起一條竹棍,照定王守常便打。王妻因聽文叔适才之言,知他天良尚未喪盡,一見丈夫要被賊打,一時情急,高聲哭喊:「尤老先生快來,狗強盜又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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